阿袁《顾博士的婚姻 经济学》

聪明灵巧中失去大气象

在《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十月》2010年第4期）中，女作家阿袁继续着她的新儒林叙事。以婚恋为切口，攒珠子一般，将中文系顾博士的四次恋爱经历娓娓道来，浮凸起一位吝啬、自私、器量狭窄的高学历男性。

顾博士的婚姻经济学，说穿了，不过是市井小男人的庸俗生活观。篇首，小说极力渲染顾博士和妻子陈小美外型和身高的不般配，从而牵出顾博士的三段情史，对象分别是外语系系花沈南、中文系才女姜绯绯、大学生鲍敏。精明、吝啬、器量狭促的顾博士，在美貌、才华、青春之间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择了平庸可亲的陈小美。婚姻不是一出惊世大戏，而是白菜豆腐的世俗肥皂剧。

阿袁语言上的天赋，弥补了小说叙述动力不强劲的缺憾。从日常生活的流水账里提纯出锦绣文章，这是阿袁的绝技。描绘学院众生的丑态，笔墨锋利如刀，三分尖刻，三分通透，三分俏皮，再加一分耐心，以大学知识分子的八卦、酸腐、长舌、蝇营狗苟为食材，用足了十分的火候，煲出一锅滋味醇厚的老火靓汤。但小说最引人入胜之处，是其语言表达的另一特质，讽刺促狭之外不失典雅隽永。阿袁的优势，在于“学院派”的古文功底，对当代知识分子生活的熟悉和精准透视。惜之其陆续发表的小说，在旨意上渐渐失去新鲜感，情节铺排上似曾相识，亦未于生活表象中延伸出永恒的象征意义，称得上聪明灵巧的小说，却非智慧的小说。

唐颖《双面夏娃》

时尚而不轻佻

《双面夏娃》（《上海文学》2010年第7期）读来余韵袅袅、意味深长。当代文学中描写城市生活的作品虽不少，却往往落了窠臼，或者是难离乡土的“往回看”模式，或为浮光掠影的符号化书写，很少能见到《双面夏娃》这类时尚而不轻佻、品质纯正的都市小说。

小说充满浓郁的城市生活气息，不乏对奢华场景的描摹，好在没有流露出得意把玩的心态。笔法轻灵而跳跃，以女大学生阿杜为旁观者，钩沉出诸个影视圈文化人十余年的生活变迁。昔年饭局上，黎凤耀眼的装束和傲人的才华，关山魅力四射的情史讲述，曾带给阿杜巨大的冲击。此后，上海、北京两地穿梭，阿杜从二十出头到三十有五，与这对夫妻的缠绕却宿命般地难以割断。凭借对女性潜意识和微妙心理的把握，作家把一个三角恋爱的故事写得层峦叠嶂、不入俗流。在表现主角漂浮失重的情感状态时，虚实相生，如清晨的薄雾、黄昏的轻烟，空灵而梦幻。黎凤既是阿杜的偶像、知音，亦是假想的敌人、渴望超越的目标。多年之后，阿杜终究还是做了关山的情人，这个选择包含了复杂的心理动机，是填补空虚的需要，是对庸常现实的反抗，也是对浪漫、传奇性的不懈追逐。唐颖在戏剧界浸润多年，小说中，相关的细节自是信手拈来，而不同时空娴熟的切换连接，也得益于编剧的艺术技巧。读罢掩卷，写实之外蕴含着冷峻的哲学意味。

（蔡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