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前,王琦的诗集《灵魂去处》问世,为他赢得诗人的声誉。随后,王琦悄然挂笔,但熟悉他的诗友和读者,一直没有忘记他和他的诗,毕竟,只要谈论塞外承德乃至河北新时期的新诗创作,就离不了他。
新近,《王琦诗选》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说是诗选,其实是新作选,对3年之前的作品,只象征性收录。我承认,解析他的新作有一定难度,这难度,是我在这里更多欣赏而少解析的原因之一,但主要还是因为,我觉得用王琦的诗行恰恰可以进行“王琦判断”,他的诗行本身,比任何解析都能更充分、清晰地显示他的心迹、新的灵魂去处。王琦在《这些年》里说:“这些年不敢回想/这些年还没等想一想/就没了//这些年过来不容易/这些年走了几千年/抑或从新开始/这些年的我也不知去向”。
如上诗行,初读给我以错觉。尤其末尾两行,给我的印象关乎一个诗人“这些年”及其当下的状态。沿用新时期之初迎接“归来”诗人的思路,加上前些年对“重新做一个诗人”呼唤的积极响应,当王琦借助网络再度现身于诗人行列继而出版诗选,我们很容易把他看成“归来”者,这“归来”或“重新”,倒是便于说明他的心灵对诗的选择和归属,以及他的脱胎换骨。待一一读完《王琦诗选》,我不得不说,王琦本色是诗人,拥有诗化人生和对永恒精神的信仰。他沉浸于诗,何曾离开,只不过是他没有跟着赶集,他沉着,不怕孤独,不凑热闹,不肯把分行的文字随意写在纸上。而他的心,始终是一颗诗心。对他来说,写作不是某日某年的事情,而是一生的事情,甚至是以长时间沉默对抗虚无。但在现代理性动力的支持下,他暗中行动,踏上寻诗之路,“这些年走了几千年”,逆水寻源,溯风而行,以自己的方式加入诗歌的行进中。
如果说,在《灵魂去处》时期,王琦的诗中同样充满生命经验、灵魂的苏醒和呼吸,但还有较多类的概括、整体性情感歌吟,或隐喻,或对历史现实直接评判;那么而今的诗篇,则通过生命体验——一种比经验更深的人生切入,形成了体验与生命同构、共生以及与时代生存的密切观照,生命因体验的亲历上升为“思”,无数细微的事情,融合为宏观的、普遍的把握。《倾听〈天堂的阶梯〉》和《今晚的风这样急》,堪称代表。“把音量调到最低,使双脚并拢/才能与这支曲子平行”。这是全神贯注的倾听,是个体生命的瞬间展开和对生命瞬间反思式的诗性直觉。
与《倾听〈天堂的阶梯〉》不同的是,《今晚的风这样急》中成熟的心智使一个普通现象转化成为经典性的、对人具体生存情境的分析和研究:“今晚的风来势很急/不知穿越了哪些时间哪些地点/在我的背后突然加速/在这样的急风中/我被很轻的物质架住胳膊/不走不行,我知道风的来意/它已经跟踪我很久//现在我像羽毛一样/轻得没有丝毫的信心/我开始上下翻飞/——像一个同谋者/扑向前面的人”。一阵风——或许压根儿称不上是事件,作为现象,也是平常,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那么多人经受,但从不记住。是诗人的瞬间体验、立象,使它形成不容置疑的、被广泛理解的存在;是诗人的在场,给出如风的有限人生的瞬间姿态。
这就是境界——诗的境界。
我要称道的,正是这样的境界。我们写诗、读诗,常常觉得缺那么一点点东西,缺的是什么?就是这样的境界。写作的难度,就在于达到这样一种境界。在并非偶然的旅行——有了自己的传统、文明,有了一再告别又重新返回的现世生命体验之后,王琦写着写着,随手一推,就把事件性的叙述转变为情感的抒发、对事物的命名或对现实的确立,境界就出来了,就比以前高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