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少儿文艺

阅读推广:

乱象中如何前行

□孙卫卫 宋文婧

武汉公益小书房的义工活动

随着近几年儿童文学创作、出版的繁荣,中国的儿童文学阅读推广也变得热闹起来。出版社、推广机构、推广人、民间组织等各方力量进入了阅读推广领域,一份份推荐书单诞生了,一位位作家走进了校园,孩子们开始接触到各种优秀的图书,学校也开展了许多相应的活动。

阅读推广为面对着越来越多的图书却不知如何选择的家长和孩子指明了一条途径。遗憾的是,随着阅读推广的繁荣,阅读推广不再是当初那些爱好者们单纯的自发推荐,一些令人担忧的问题开始显现。“当前儿童文学作家的创作由浮躁期转为沉静期,阅读推广却进入了浮躁期,其中的利益驱动比较严重。”作家安武林的话也许代表了当下阅读推广的一种态势。

应该推荐什么

许多推广机构或个人在推广时都会列出一长串的书单,让人疑惑的是,不同的书单上很少能看到相同的作品。面对如此多的不同书单,家长和孩子都开始迷惑,到底哪些图书是我们真正需要阅读的,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书单,对于书单能否信赖?

“现在的阅读推广机构及推广人很多,但他们是不是真正把好的作品推荐给了读者?”安武林表示疑问。

作家李东华认为,目前,儿童文学的阅读推广活动很活跃,这对建立书香社会、书香校园自然是好事情。当前的儿童文学阅读推广活动走到了一个关键点上,它需要更理性、更科学的规划,建立秩序,把其中潜藏着的一些比较功利的泡沫挤压掉,真正关怀儿童的阅读。她说,阅读推广最核心的问题应该是“究竟该把哪些书推广给孩子”,尤其是小学阶段的孩子,阅读正是为他们的精神成长打底子的时候。

浙江少儿社副社长、评论家孙建江指出,目前大多数阅读推广无论是在图书的品质,还是在推广的途径等方面都比较规范,但也有一些推广机构和个人,其推广的作品未必是适合小读者阅读的;更有一些推广者为了将图书销售出去获取商业利益,把一些品质低劣、甚至是盗版图书推荐给小读者。这些人不是以将优秀图书推荐给儿童为目的,而是单纯地追逐经济利益,这种做法不仅损害了读者的利益,更对整个阅读推广造成了消极的影响。

对于市面上各种各样的推广书单,老师们又是怎样看待的呢?为此,我们特别采访了江苏省特级教师周益民。

周老师说,“书目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儿童阅读的地图,指出了某一条阅读的路径;作家走出文字来到孩子身边,以自身的儒雅气质给儿童施加积极影响,丰富了学校的教育资源。这些都是我们以前孜孜寻求的。可遗憾的是,这样的行为目前已经过多地沾染了商业化气息、功利性色彩。一份推荐书目,隐含了多少出版人背后的经营活动,某些作家进校园则成了推销书的代名词。我们期望能够出现一些真正意义的为儿童的纯粹之举。”

周老师还特别谈到了目前所谓“读经”的盛行,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其最大的弊端,是侵害了儿童的成长空间,使得他们从小丧失了作为一个“独立人”的意识与尊严。

怎样才能避免上述情况发生,将真正适合儿童阅读、能够为儿童带来阅读乐趣的优秀书籍推荐给儿童呢?

北京凤凰联动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总编辑、作家祁智提出了他心目中的能够推荐给儿童的童书标准:权威机构认可、专家推荐、社会舆论支持、老师孩子喜欢。他说,只有达到这四项标准的童书,才是孩子真正需要的图书。

祁智指出,现在有些儿童文学是快餐类的作品,完全迎合孩子的口味,这种作品是不能够走进校园的。因为这些作家只注意到自己蹲下来跟孩子说话,却忘记了也要站起来带孩子向前走。真正的儿童文学具有经典性、艺术性和逻辑性,是经得起考验的。

李东华也强调了一个权威书单的重要性,她说:“我觉得我们要有一个核心的书单,它能够最大可能地排除商业及各种利益的干扰,由各方专家经过科学的论证,针对孩子不同的年龄、不同的阅读心理制定。可以给孩子、家长、老师一个比较权威的指导。”

我们需要怎样的推广人

在阅读推广中,推广者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有的是从事儿童文学的作家、学者,有的是专门的阅读推广机构的专家,还有一些是热心的儿童文学爱好者……正是推广者将一本本图书带到读者面前,为读者带来各种资讯,与他们一起分享阅读的快乐。但是,随着儿童文学的阅读推广者越来越多,不容忽视的一个问题是,推广人的队伍没有以前那样单纯了,有些人出于商业的目的、打着阅读推广的旗号到处招摇,着实令人担忧。

安武林认为,推广人是读者与优秀图书之间的桥梁,这座桥是独木桥还是大桥、是否牢固,是非常重要的。阅读推广是科学的、扎实的、来不得半点虚伪的工作,它不仅有利于儿童文学事业的发展、儿童图书出版的发展,而且有利于为孩子们推荐好的作品,意义和价值非常大。但是,目前推广人的情况有些混乱,许多人都以推广人自居,推广人各自为战,这是令人忧虑的。

对于如何成为一个好的阅读推广人,安武林认为必须具备以下几个要素:“第一,阅读推广人需要具备一定的资质,最起码要有大量的阅读积累,这样才能通过比较选出好的作品,才能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好作品,而不是只看一本书,便断定其有多高的价值。第二,不反对阅读推广中包含个人的经济利益,推广人付出了劳动,获得报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不要把经济利益放在首位,而要把一本好书的价值放在首位,把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放在首位。第三,阅读推广是需要一批人来参与的社会工程,而不是由某一个人或某个机构垄断的。这是一个全社会的行为,任何有良心、热衷于此事的人都可以做阅读推广。第四,反对出版社介入阅读推广。出版社进行的许多活动只是销售自己图书的商业行为,还谈不上是阅读推广。出版社的推广是与自身利益相关的,而不是考虑读者的。真正的阅读推广应由中介机构、文化机构、职业推广人来做,而不是由出版社来做。”

“推广不是推荐自己喜欢的书,推荐的书目应该是丰富多样的。”在谈到推广人的问题时,祁智这样说,“现在有个别人仅凭着自己的喜好推广。推广应该是广普的,而不是私人性的。推广时要看对象,要看阅读人的购买水平,要看其阅读的现状,不能曲高和寡,要把经济实惠的作品推广给大家,让大家觉得物有所值。”

儿童文学作家熊磊指出,专家们应该做一些读者没有做的工作,要有建设性地推荐作品。他说:“我觉得红泥巴在中国阅读推广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告诉读者怎样选择好书,而不是直接判定哪些是好书。推广人是读者的眼睛,要帮助他们发现好书,而不应该直接取代读者的大脑。”

李东华则呼吁可以有更多的职业推广人参与进来。她说:“现在我们很多作家不但是创作者,还参与了图书传播的环节,可是长此以往可能会耽误他们宝贵的创作时间。真希望能有更多的懂童书、懂儿童而又不被商业利益所左右的独立的职业图书推广人涌现。”

阅读推广会把作家导向哪

除了各个出版社举办的作家进校园活动外,在阅读推广人长长的书单上,映入眼帘的通常是国外优秀作品的名字,中国本土原创作品似乎难觅踪影。原创与引进的比例悬殊巨大,引进作品在推广中成了绝对的主角,对于这种情况,熊磊用“痛心”来形容。

他针对绘本谈了自己的看法,“以前我很看重专家们是不是推荐原创图画书,现在已经不关心了。引进的好图画书太多了,是读者的福气,也是年轻作者的悲剧。年轻图画书作者的作品因为和无数国外大师的作品一起放在书店,热销的机会不大,并且还有电子书和网络的挑战。年轻作家若善于讲座、做活动,还是有机会的,因为面对面的亲切感是网络无法取代的。原创不如引进是事实,推广人应该只推荐好的还是要兼顾原创作品的扶持,这是一直有争议的。

安武林则从阅读推广对整体文学创作的推动作用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其作品是否被推广,对其销量有着一定的影响。特别是走进校园做活动或签售的作家,其销量会得到比较大的提升。有一些优秀的国内作品,却没有得到推广人的推荐,对作家及其作品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挫伤,同时也是不公平的。现在,一些推广成为了一种导向,它引导着出版,将来或许还会引导作家的创作,更要慎重。比如现在某一种类的图书推广的情况比较好,会让读者和作家都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只有这样的书是好的、是受欢迎的,会使一些作家创作同类型的作品,甚至产生一批某种类型的创作作家。

阅读推广的重点和难点是什么

孙建江强调在阅读推广中,无论是出版社还是各种推广人都要将社会责任感放在首位,把营利放在次要的位置。在这个大前提下,获得一定的收益,学校、作者、书店和出版社将会形成共赢的局面。同时,针对目前阅读推广存在的一些问题,他认为强行规范市场是不现实的,要市场与社会慢慢地形成制约,需要学校、当地的教育主管部门的介入,各方面需要经历长期的融合。

李东华认为,阅读推广不仅是针对孩子的,更是针对家长和老师的。家长和老师要辛苦耐心一点,应该多关心童书方面的信息,要花一定的时间去了解,经过自己的判断之后,再把合适的书推荐给孩子,而不是对推广人提供的书目盲目地全盘接受。家长和老师要做好过滤的工作。

我们在采访中发现,老师也有着自身的问题和困惑。曾获得“全国优秀老师”称号的江苏省特级教师岳乃红近年来一直致力于儿童阅读推广事业,她说,“我认为最大的问题是作为推广人的教师缺乏一定的儿童文学素养。很多老师在学生阶段是没有接受过‘儿童文学’的系统教育的,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儿童文学’。从主观上而言,由于受教学评价的‘指挥’,老师们也有担忧,担心因为过多涉及这一领域,会不会培养的孩子就不能应付考试,所以对于‘儿童文学阅读推广’虽认为是件好事,但是真正行动的老师不多。”

由此可看出,如果想真正地做好阅读推广,离不开教师们的努力。应加强对教师,特别是中小学教师的儿童文学培训,只有让老师了解、爱上儿童文学,才能够更好地与学生交流和分享,带领他们享受阅读的快乐。

对此,祁智提出了“立体推广”的概念:他针对学校中开设的阅读课,选择曹文轩、金波、杨红樱、黄蓓佳、秦文君、张之路、沈石溪等作家的经典作品,请特级教师备课,再由特级教师带动普通老师进行推广。同时,请一些中心学校做公益性讲座,由中心学校带动周围学校进行推广。他还计划让作家与学校建立直接的联系,通过电话等方式与孩子们交流。

阅读推广发展到今天,读者的声音也越来越重要。熊磊说:“我不知道普通读者的推荐和专家的推荐区别何在?他们都有很好的鉴赏力,能写很好的文章。通常读者的推荐发自内心,更能打动我。”

就像阅读推广最初是由民间爱好者发起的一样,现在越来越多的民间组织正在涌现,比如蓝袋鼠亲子网、《绿孩子》杂志、“亲近母语”活动等等,这其中有许多带有公益的性质。

由漪然创办的“小书房公益儿童文学网”,通过网络读书社区和网下读书会的形式,为儿童文学读者提供自己评论、自主交流、自发组织阅读活动的机会,共同分享阅读的快乐。同时在线下开展“公益小书房”,这是由各地教育部门、儿童文学研究机构及其他企事业单位联合开展的一项持久性的阅读推广大型活动,目前已经在北京、上海、南京、杭州、青岛等多个城市开办了相关站点。

深圳的三叶草故事家族也是一个致力于推进亲子阅读进入家庭的民间公益团体。自2008年12月创办起来,已经发展为1500余人。三叶草故事家族开展了丰富多彩的线下活动,邀请知名阅读推广人做讲座、举办故事大赛、手工活动、在电台开设节目、开办故事妈妈培训讲座……

熊磊和熊亮兄弟创办的《绿孩子》杂志则是一本免费公益刊物,专为乡村学校、民工子弟学校赠阅,不做任何商业性销售。他们关注的是阅读推广并不发达或者说一直被忽视的地区。

这些公益活动摆脱了商业利益和功利性,单纯地为孩子们推荐好的作品,在今后的阅读推广中应该占有重要的地位。

近年来,政府开始重视阅读在建设和谐社会中的作用,开展了许多全民阅读活动。新闻出版总署每年六一儿童节前夕都要举办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活动。江浙及深圳一带的阅读推广已经比较成熟,比如江浙地区的书香校园活动、深圳的读书月活动等,对阅读推广都有非常积极的推动作用。

阅读推广是一项系统的工程,需要政府、学校、家长、作家、出版社、推广人的共同努力,才能够将最好的、最适合的图书推荐给孩子们。

2010-11-15 □孙卫卫 宋文婧 阅读推广: 1 1 文艺报 content19154.html 1 乱象中如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