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欣赏用“×〇后”这样的代际关系来区分人的做法。因为我实在察觉不到1979年出生的人和1980年出生的人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之处,而他们却被分别划归为“70后”和“80后”。但是,我同时又无法否认从某种层面上说,历史上常常会出现“某一代人”的情况,这些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很多共性。比如,他们可能在中学时代用过同一个版本的英文课本,都知道一个叫李雷的男生和一个叫韩梅梅的女生;又比如,他们听着同一群歌星的流行歌曲长大,那些歌词深深影响了他们的价值观;再比如,某些重大的政治事件确实造成了很明显的历史界限,使此前和此后的两代人看世界的态度大相径庭。有时候以十年为一个刻度来划分年龄层,似也不失为一种“合理”的办法。
“80后”的界限是比较明显的。这代人和中国的经济腾飞一起成长。有人说:中国在这三十几年里做了西方两百年的事情,同时也积累了西方两百年的问题。这一情况在“80后”身上也同样应验。与父辈相比,“80后”无疑是最富足的一代,现在美国一款最新的ipad或nike上市,身在中国的“80后”可以马上从网购得到,没有丝毫阻力。但是相对的,“80后”也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是父辈所没有经历过的,所以,才出现了关于“80后”的诸多社会问题:“蚁族”、“蜗居”、高房价、教育、“剩女”、网络、“富二代”、“官二代”……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在纷扰的现实面前,“80后”要经历更多人生的抉择,大多数人选择了妥协,少数人选择了反抗和观望。
今年有不少人特别关注“80后”,写了很多文章出了很多书来讨论“80后”何去何从。为什么是今年呢?原因很简单:从今年开始,“80后”将陆续进入30岁。按照孔子的说法,是进入“而立之年”了。在这个重要的转折之年,“80后”究竟“立”不“立”得起来?这不仅是关乎“80后”自身的问题,更是关乎下一代能否顺利接过上一代递过来的“棒子”的问题。
我之所以想到“接棒”,是因为最近读了一本关于“80后”的书:《无法独活:致喂大的年轻人》。此书腰封上有一句话:“而立之年,80后须棒喝。”这话让我很自然联想起李敖在1961年写的那篇著名的《老年人和棒子》。在那篇文章里,李敖提出了一个质疑:“老年人”手里拿着的这根“棒子”,究竟是想交给年轻人以图传承呢,还是只想朝年轻人头上敲一下?他说,“老年人”口口声声教训年轻人要来“接棒”,但是他所关心的是:“第一,从感觉上面说,老年人肯不肯交出这一棒?第二,从技巧上面说,老年人会不会交出这一棒?第三,从棒本身来说,老年人交出来的是一支什么棒?”在此,我不想对《老年人和棒子》多发议论,只是想说明《无法独活》一书给我们的启示,或许和《老年人和棒子》给我们的启示有某种相通之处。
大体上说,《无法独活》一书是不错的。本书的作者都是“70后”,他们的姿态是“兄长式”的。如此一来,就没有“老年人”那样的居高临下。他们平视“80后”,除了批判现实以外,还普及常识(这是最值得称道的一点)。例如此书第一作者夏烈告诉“80后”:“信息≠知识≠常识≠文化”——并不是在掌握海量网络信息的时代,“80后”就等于有常识、有文化了,没有分辨和筛选能力的人,即便拥有信息仍旧可以非常无知。
如果说,“80后”今年“三十而立”应该成为一个“现象”的话,那么,这个“现象”值得引起我们注意的地方是,过去在“80后”没有话语权的时代,贴在“80后”身上的众多标签(诸如“迷失的一代”、“垮掉的一代”、“拜金的一代”等等)基本上都是父兄辈所强加上去的。现如今,“80后”步入而立之年了,势必会介入公共领域争取更多话语权,不仅是参与社会热点的讨论,也将用“80后”自己的语言、视角、方式,重新找寻自己在历史上的定位。在这期间的一切讨论,无论是褒奖、贬斥、批判,在我看来初衷都是善意的,都是为了让“80后”更好地接过历史之棒——《无法独活》的初衷和言说的分寸也大抵如此,从中可以看到“70后”的批判和自我批判,以及对“80后”的不满乃至羡慕。一个好玩之处也许是,这本写给“80后”的思想录,也许更能照出的是一贯低调和被遮蔽的“70后”本身的心境和影子。
(《无法独活:致喂大的年轻人》,夏烈、张守刚、张亦峥、吴海云、王千马著,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5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