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忌1979年出生,按他接受的教育和成长环境,应该属于“80后”。但是张忌的创作和“80后”作家有较大距离。张忌是一位讲究叙述的小说家,他的叙述给人感觉是充分打开的。张忌的充分打开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人物、故事、语言,等等。
对他来说,叙述是一种游走,也是一种播撒。比如《小京》这篇小说,小京的死本来是可以写成关于谋杀的故事。按照我们一般的小说套路,都会设置种种悬疑、推理,去探讨人物命运背后的种种变卦,然后挖出人性的深度。传统的像《尼罗河上的惨案》,先锋的像余华的《河边的错误》。但是张忌不取这样的思路,他写着写着,最后不写女主人公小京怎么死的,而去展现死后的他人的生存状态,写警察怎么破案,怎么审问。最后写善后事宜中人物的心态和场景,尤其是把县城的生存场景、生存状态跟北京的生活场景交叉起来写,我觉得并行不悖的二重结构让人物和叙述有一种飘的感觉。
在很多作家那里大行其道的苦难叙事被张忌轻轻地化解掉,连死亡这样最容易写出苦难叙事效果的经典主题也化为日常生活状态的呈现,这说明叙述对张忌来说本身就是小说,小说的终极不是指向苦难,而是叙述的自身循环。
张忌还有一个中篇小说,叫《关于一个叫李小春的学生》,这个小说的结构非常有意思,是通过人物的对谈来叙述小说的。小说写中学生李小春死了,小说以各种人物回答一个类似记者的采访作为主体,来叙述李小春的日常生活以及精神世界,这些陈述人有他的同学,有他的老师,在回答关于李小春问题的时候,把李小春这个人物的性格命运揭示了出来。这个小说结构非常好,但结尾处理得有点简单。小说结尾归结到了对目前的教育体制或者教育方式的疑问与批判上,有点把主题封闭了。这是可以作为一个长篇小说来写的,可以写得更好一点,成为更有想法和野心的作品。《关于一个叫李小春的学生》反映了张忌在叙述上的才华,最后有点匆匆收笔,刚刚展开就收兵了,这是很遗憾的。
看得出来,张忌作为一个小说家,有一定的天赋,在叙述的敏感、对叙述分寸的把握、对叙述所能触及到的一些地带等方面,我觉得他都继承了60年代作家跟70年代作家的传统,同时把80年代作家放开生活的理念和艺术理论结合得很好。
张忌在叙述上的才华、对日常生活描述的敏锐和准确使他具备了把握小说叙事的超强能力。但过于放松的叙述不能凝聚起一种指向,缺少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当然这种力量也正是整个小说界所匮乏的。如果以下围棋来比喻,张忌有一点像“求道派”,很潇洒,很自在,但是力量弱一点。当然,年轻的一代,在脱离了苦难叙事之后,如何找到新的力量源泉,本身就是个难题。文学有力量,才有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