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特刊

对生命的敬畏与悲悯

□曹元勇

莫言的《蛙》荣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作为这部长篇小说的责任编辑,我由衷地为莫言感到高兴,同时也觉得颇为荣幸。

我本人与莫言交往已有十余年。初次见到莫言,要追溯到1998年的初春,我刚进上海文艺出版社做编辑不到一年的时候。那之后,便几乎每年都要见上一两次。随着与莫言见面次数的增多和对他作品的不断阅读,我不仅越来越深地折服于他那令人惊叹的旺盛想象力和创造力,而且也越来越强烈地为他身上的谦卑品格所感染。我发现,对莫言来说,谦卑绝不仅仅是一种为人处世的美德或姿态,它同时也使他获得了一种观察现实和世界的独特方式。他把这种谦卑自觉地渗透进了他的所有写作之中,无论是在他的小说还是散文中,那种文绉绉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式的精英意识是不存在的。自觉的谦卑使他不再需要故弄玄虚的文字游戏,而是把写作的根直接扎入了既复杂又深厚的民间土壤。这种认识使我对莫言的作品由衷地敬服和喜爱;也因此,在莫言的信赖和支持下,我从2000年编辑出版“莫言精短小说系列”(《老枪·宝刀》《苍蝇·门牙》《初恋·神嫖》)开始,在上海文艺出版社陆续编辑出版了他的“获奖长篇小说系列”、“长篇小说系列”、“短篇小说全集”等十余种书。到了2009年,承蒙莫言厚爱,把他酝酿十年、笔耕四载的最新长篇小说《蛙》交给了我们。

《蛙》是莫言的第11部长篇小说。2009年8月下旬,在收到这部新作的电子稿之后,连续3天,我完全沉浸在这部结构令人耳目一新、叙述语言也一改以往风格的新作之中。我记得,读到第四部和第五部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沉重,有种如同置身非人世界的无奈、绝望和疼痛。因为《收获》杂志当年第6期要刊发的原因,我们出版社需要等到12月份才能正式出书,这也就给了我们与莫言针对书稿进行深入交流的时间。当然,对莫言这样非常成熟的作家,我作为图书编辑也谈不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只记得,当时针对小说的题目应该叫“蛙”,或是“姑姑与蛙”,或是别的题目,与莫言讨论、斟酌了很久。

最初读完《蛙》,我获得的初步印象和感受是,这部小说与莫言以往的重要作品,如《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劳》相比,完全延续了作者对小说结构、叙述语言、人物性格塑造、史诗般反映中国社会变迁等方面的精心追求,在整体上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准。

当然,在当时激动的心情下阅读《蛙》所获得的初步印象和感受,根本不足以涵盖《蛙》的艺术成就和深刻内蕴。因为对这部充满新意和突破的作品,确实可以有多种读法。读者可以把它当做描写乡村妇科医生姑姑一生经历的长篇小说,当做为主人公姑姑树碑立传的小说;读者也可以把它当做书写中国近60年乡村生育史、直面当代中国现实难题的史诗;读者还可以把它当做剖析中国知识分子卑微灵魂深处矛盾的小说,或是当做描写罪感与救赎的作品;当然,读者也可以根据小说由5封书信、4篇“元叙事”章节和一个剧本的构成,把它当做一部实验文本;或是从这部小说的文本内在关系出发,把它当做一部关于一个艺术文本如何诞生的作品。但是,无论选择哪种读法,《蛙》都会让你在由衷敬佩莫言在小说艺术上绝不墨守陈规、锐意进取的勇气和创造力的同时,强烈感受到他对生命的敬畏意识和悲悯情怀,以及作为知识人面对巨变时代现实世界的精神纠结和痛苦。

2011-09-19 □曹元勇 1 1 文艺报 content25892.html 1 对生命的敬畏与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