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外国文艺

发现的快乐

□高 兴

高兴,1979年进入北京外国语大学学习罗马尼亚语和英语,1987年进入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世界文学》编辑部工作。工作之余,从事翻译和写作。发表《凡·高》《黛西·米勒》等译著以及数百首译诗。

今年,差不多有半年时间,都在策划、联络、组织和编辑“荷兰文学专辑”。专辑已在《世界文学》2011年第4期上与读者见面。这是个紧张却又快乐的过程。而快乐,更多地来源于发现:发现出色的作品,发现出色的译文。

每每读到荷兰文学,我都有欣喜的感觉。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上世纪80年代在《世界文学》杂志上读到的马高明、柯雷翻译的那些荷兰诗歌。那是些小巧、精致的诗,有点像微雕,注重视角,注重艺术表现力。斯希普斯、考普兰、黑尔、阿伦茨等荷兰诗人就这样走进了我的视野。当时,这些诗歌对中国诗坛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力。“比杨卡——一步半/穿着第一双鞋/走过房间”。我总忘不了斯希普斯的这句诗。比杨卡在走进艺术,但当艺术界限被扩展时,比杨卡穿着第一双鞋,走过房间这一情景本身,不就是艺术吗?

时隔20多年,再次集中地、大规模地读到荷兰当代文学,主要是小说和诗歌,我的欣喜变成了惊喜,几乎是一口气读完了近20万字的作品,有一种难以言传的美妙。我感受到了丰富性、多元性、艺术性;感受到了生命气息和心灵力量;还感受到了文学中意义的芬芳。

好几篇作品,好几位作家和诗人,都让我爱不释手。《电暖工》(卢肖慧译),多么朴素的标题。看到这一标题,人们往往会想到一部生活化的现实主义小说。可一旦读起它,你就立即被文字所散发的童话气息所吸引。童话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迷人的张力。《黄瓜园中的茅屋》是个温馨的故事,像一部田园牧歌,有一种怀旧的韵味。它让我回到童年,回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它是表现农业文明的,而农业文明往往更能打动人的心灵。《我曾是美国》(杨卫东译),那是个极端的故事,而极端的故事更能反映人性。我尤其喜欢《珍珠》(庄焰译)。那简直就是首散文诗,有一种忧伤的美、孤独的美、情感的美。

爱、孤独、情感、迷失、寻找、婚姻、家庭、生存、战争、异化、动物世界……所有人类的普遍主题,在这些作品中,你都能发现。当许多作家在解构意义时,荷兰一些作家却在努力地建构意义,建构诗意,建构文学本身的魅力。这是个动人的姿态。

我还读到了5位诗人。5位诗人,5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精致而耐人寻味的玛丽娅·巴纳斯,以及独特而令人目眩的切伯·黑廷加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黑廷加华丽的诗意和原始的生命力,像块磁铁,一下子就能吸引住你。你只愿被吸引住,只愿享受被吸引的快乐,都不太愿意去考虑所谓的意义了。诗意和生命力也是种意义,最大的意义。巧合的是,这5位诗人都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他们大大拓展了我对荷兰诗歌的认识。这是些更加奔放、更加开阔、更加无拘无束的诗人。他们让我们看到了荷兰当代诗歌的无限可能性。

读翻译作品,某种程度上,也就是在读译者。尤其令我欣喜的是,“荷兰文学专辑”让我领略了好几位年轻翻译家的风采:《灭顶之灾》译者张陟,《黑廷加诗选》译者傅浩,《坎》译者袁伟,《电暖工》译者卢肖慧,《愿明天更美好》译者潘泓。他们外文水平高,国语底子深厚,且对文学艺术有着十分的敏感。读到他们,我不由得对一种流行说法产生了怀疑:所谓文学翻译人才青黄不接。其实翻译人才是有的,关键是如何去发现并激励他们。目前在我国,无论从翻译稿酬、学术评估还是奖励机制来看,对文学翻译都没有最起码的尊重。想到此,我的欣喜顿时转化成了深深的忧虑。

2011-12-12 □高 兴 1 1 文艺报 content32698.html 1 发现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