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版:文学评论

真善美的难度

□曾于里

在当下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写作真善美似乎成了一件具有难度的事。因此,我想,当陆梅面对“讲述感恩的书”这样一个选题时,一定曾感到棘手。对于一个认真的写作者而言,这个选题是富有难度的。如何在千人一面的感恩书系之中写出不一样的情感,奉献出不一样的认知;如何赋予感恩这个被说得过滥的词汇丰富宽广的内涵?更重要的,该如何让读者相信感恩的建构力量,如何真正打动他们?散文集《辛夷花在摇晃》给出了答案。

陆梅有意避开感恩书系里反复提及的亲情、友情、师生情,也过滤掉各种心灵鸡汤“误会——消除误会”的滥俗戏码。开篇的《像自由一样美丽》系列,写二战中遇害的犹太儿童。这是一组令人潸然的作品。虽然被囚禁在封闭、压抑、黑暗的集中营里,虽然身心遭受残酷的迫害和蹂躏,但是孩子们从未丧失对光明与美好的想象。他们坚持阅读、创作和绘画,狭隘和封闭的四角天空封锁不了他们天真赤诚的想象:“要把窗户打开”,“要挣脱那通向深远的轨道,/要活着,在黑暗中,仍然创作”。在圣诞节这个美好的时刻,安妮在日记里写道:多么想“和其他人一起高高兴兴、无忧无虑地幸福欢笑”,可是她很快又说:“这不过是我在这儿说说罢了”,“其实我本不应该写这些,因为这好像不知感恩似的,而且也过分了……”通过精心的案例选取,陆梅让读者深刻感受一种博大的知足与慈悲之心。在《世界以痛吻我》系列中,陆梅探讨了生与死、苦难和不幸等不无沉重的话题,然而,即便面对现实的种种残酷与不幸、面对着灾难与死亡的冥冥威胁,陆梅在感伤、喟叹与哀痛的同时,仍然以感激之心面对生活和世界。她引用泰戈尔的诗句“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因为,相较于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过早被褫夺生命的人而言,我们都是幸存者。“那些不幸的罹难者,只是我们的替身而已”,活着本身便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在陆梅这里,感恩是对正义和良知等一切积极力量的信任,是在黑暗中对光明的渴求与感激,是面对困难、苦难与灾难的巨大的包容与消化能力。

不同于市面上心灵鸡汤式的写作——把“感恩”包装成“麻醉药”(比如“你要感谢一切,因为有些人比你过得更糟呢”),用以软化读者尖锐的生活触觉,劝说他们放弃对不满的表达以及反抗的诉求——陆梅赋予“感恩”一种实践性的力量:感恩不仅是对生命与生活的热爱,它同时还是对抗不义与邪恶的建构性力量。就如集中营中的那些儿童,即便身体被囚禁了,他们仍冒着生命危险,秘密地绘画、写诗、举办音乐会,让精神保持健康和自由。以感恩之心生活,最终落脚点不仅是个体内心的安宁,而且要将个体的爱传递出去,尽其所能地给予那些生活在困难与不幸当中的人们关怀与帮助。在《辛夷花在摇晃》《选择之道》两个系列中,陆梅将关注点投向智障儿童、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西部贫困山区的孩子,她发现了这些孩子的美丽心灵,她与他们“共生共存”,她赞颂那些志愿者(现实生活中,陆梅本身也是一个志愿者),她们将感恩化为实际行动,“撒播关爱与理想主义的种子,滋养悲悯和感恩的心”。感恩是对爱与美的实践。

陆梅说,这是一部写给孩子的书,但我以为,这也是本写给所有成人的书。当一些作家和读者都不再执著于真善美时,陆梅选择了信,她相信人性的善,相信真理。她也深知世界的残缺与不美,但是她不愿意妥协与屈从,或者说,当真善美越发稀缺时,她越是要守住“信”的信念。即便触目可见的是垃圾与废墟,但她的双目紧紧注视的却是那片摇晃着的淡紫的辛夷花,还有矢车菊上面蔚蓝无云的天空。

这其实也是陆梅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写作姿态。人情淡漠的时代,我们需要这样的写作与坚守。要知道,正义、爱与感激,才是人类得以安身立命、繁衍生息的根本!《辛夷花在摇晃》是献给所有好人的协奏曲,它值得你用心一读。

2011-12-14 □曾于里 1 1 文艺报 content32712.html 1 真善美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