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专题

作家路铁的精神家园

□张剑桦

记得巴金说过:作家是靠作品说话的。路铁在读大学中文系时就发表诗歌作品,工作后在担任中学教师期间和在文联的文学刊物做编辑时,就出版过小说集《走过人间》,散文集《心景是真》《白居易的琴声》,长诗《一代风华》等作品。“科班出身”或谓“大器晚成”的路铁,退休后实际上是“退”而不“休”,“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作品一部接一部面世。其中6部长篇小说《舌耕曲》《血战许昌》《烽火嵩山》《恋歌·悲歌》《留影》《金刚佛》,实实在在地记录着路铁的创作实绩与心路历程。

在路铁的6部长篇小说中,《舌耕曲》《血战许昌》无疑是作家的重头作品。《舌耕曲》是一部成功的教育题材小说。叙述主人公郭相儒、徐萌从出生到中年,跨越三个时代,将近半个世纪坎坷的人生经历和曲折的爱情故事。路铁以其多年教书生涯的深切体悟,既写出主人公遭到残酷伤害时的隐忍不言、逆来顺受、令人悲叹和同情的一面,又写出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乐观、热情,视“传道、授业、解惑”的舌耕工作为神圣天职,爱岗敬业、情操高尚,令人感动和尊敬的一面。这部小说形象典型、寓意深刻、颇具功力的细节刻画,使各色人物性格鲜明,血肉丰满。作者文路纯正,以传统的写实手法,随着人物命运的自然走向,从容布局,自如挥洒,真实地再现了当时城乡大中小学广阔的生活画面。作者在对原始、淳朴、贫寒的乡村描摹中,巧妙植入意趣横生、多部交响的爱情插曲,又使这部小说具有浓郁的田园牧歌情调。《舌耕曲》在客观上给人们提供了一些历史的缅想与现实的思考:每次历史转折,是在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曲折,在痛苦与欢乐交织着的征途上呈现的;在新旧交替的过程中,在迎向灿烂前景的奋取中,也必然有交织着现实与历史因素综合而生的新情况和新问题,人们的精神世界更在充满矛盾中折射出深沉的、憧憬未来的力量。

《血战许昌》是一部描写抗日战争的小说。1944年日军发动侵华战争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战略进攻——豫湘桂战役。此次战役的第一阶段河南会战,国民党40万军队大多畏缩自保,一触即溃。而防守许昌的新编29师,在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以无所畏惧的气概和誓与许昌共存亡的决心,孤军奋战,顽强抵抗,浴血拼搏,直到最后包括师长吕公良在内的2000多名官兵壮烈阵亡。作者以多条线索交织的网络结构,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酣畅淋漓的笔墨,再现了60多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惨烈大战。作者不是孤立地描写这场战争,而是把它放在特定的历史坐标和深广的人文背景之上,纵横捭阖,自如收放。在生与死、善与恶、正与邪的激烈较量中,纷纷亮相的各种人物跃然纸上。为了使主人公吕公良的形象更具有“立体感”,作者把他始终置于尖锐复杂的矛盾冲突之中。因而,他以岳飞、文天祥为榜样,以抗战救国为己任;他有赤胆忠心,壮怀激烈的崇高情操;他有临危不惧、指挥若定、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英雄胆略;他有多谋善断、文武兼备的儒将风范;他有支持保护一切抗日力量的宽广胸怀等等,都得到了充分的展呈。这部小说的面世,对于以抗战历史史实为依据进行文学创作,提供了有价值的参照系。

《烽火嵩山》也是一部抗战小说,它描写的是八路军豫西抗日独立支队,于1944年8月至1945年8月,创立嵩山抗日根据地的战斗故事。主人公皮定均将军,作为八路军久经考验的具有大智大勇、非凡胆识的高级指挥官,骁勇善战,用兵如神。

《恋歌·悲歌》是回乡知青内容的小说,也是多视角关注人性的小说。不同历史时空,演绎出的人性的各个层面是如此的迥异;这部作品一唱三叹,诉说极端年代青年的爱情、婚姻是那么凄婉,悲壮。

《留影》是一部知青题材小说。19名女生和男生一道,在大年三十这天告别亲人,乘车来到一个陌生的山村,从此开始知青生涯。《留影》以女知青为主线,以生活原貌为参照,自如设置情节,铺陈故事。在对日常生活的自然描摹中,真实呈现一幅幅独具特色的知青生态画卷。这部作品的人物故事,是中国20世纪60至70年代那个特殊人群的历史留影。

《金刚佛》讲述的是少林寺的历史故事。路铁最有资格讲述少林寺故事,因为他的桑梓就在河南登封少林寺附近。这部作品以洗练的笔调,塑造了一个从普通尼姑到女战斗英雄的女僧典型和勇于向命运抗争的少林寺僧人群像。

路铁是一位真正的作家,如果不让他写作,“他始终都无法安静”。他在《金刚佛留影》“后记”中有这样的表述:

少年时,爱好文学。青年时,追求文学。壮年时,拼打文学。曾经走过的这三个阶段,似乎也是三个境界。年至花甲,退休,赋闲。盘点过去,收成菲薄,痛感惭愧。于是,便想静下心,好好来个最后一跃。试试能否再上一个台阶,再抵达一个境界。清点尚未开发的资源,创作欲望倒也强烈。但待要动笔,却再三再四犹豫。因为,信心实在不足。很费一番踯躅之后,终于下决心:干!中不中,只管干。想那新境界的台阶,也许不会太高。一旦迈出这一步,进入状态,脑子仿佛豁然开窍了,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使。真有点左右逢源,得心应手之感。明明身体许多部件都已式微,难道脑子是个例外?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奇怪。如今,温饱了,衣食无虞。还要小康,日子品质节节提升。尤其没了思想桎梏,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文学识见,自主写作。想写什么便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这实在是一种福分。老来时,有此机遇,也算幸运。感谢时代慷慨地赐我以福慧。没想到,几年下来,著有6部长篇。就题材说,两部“抗战”,两部“知青”,一部“教育”,一部“宗教”。虽拙,也算收获不菲吧。这莫非就是所谓的“福至心灵”?在这些小说的写作过程中,不存非分奢望,不作刻意追求,总是随意而做。始终从容,自若;惬心,自在;真有一种尽情享受的感觉。老来时,享受文学。这莫非是又一个境界?我为此由衷地高兴。

这里不厌其烦地录下路铁的心路历程的文字,帮我们解开了路铁文学创作“内驱力”的疑窦。

在当下,社会的世俗化与商品化的猛烈冲击,纯文学纷纷向俗文学“归降”;反主流意识形态与后现代情绪的不断升温,文学创作中出现消解经典神话,淡化人文精神的现象;在电子媒介大行其道的时代,人们对文学存在的空间和前景表示忧虑。美国学者希利斯·米勒在中国《文学评论》2001年第1期上发表《全球化时代文学研究还会继续存在吗》一文中写道:“在特定的技术王国中(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影响倒在其次),整个的所谓文学的时代(即使不是全部)将不复存在。哲学、精神分析学都在劫难逃,甚至连情书也不能幸免……”恰恰就在文学遭遇窘境,文学被边缘化的此时,路铁却能坚守自己的精神家园,固守自己灵魂的一块净土,创造出这么不俗的文学成果,委实难能可贵。作为作家的路铁,他时时处处关注人的灵魂、关注人的生存状况、关注社会人生最根本的问题。如果把思考深入到作家路铁的心灵空间去探究,那是一种自在的精神需要状态,一种只有路铁自身才能体会到的快乐,一种自由的、从容的诗意美和创造美——一种精神的高级追求或自救。这种精神状态在某种程度上,也许应验了马斯洛所说的“高峰体验”,有英译者把它译为“活生生的经验”、“高强度的经验”。

文学创作需要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冲动。诚如海涅所说:“我的心就像咆哮的大海。”作家受生活的刺激,有了独特的感受,有了强烈的情感,才能进入创作境界。这些东西蓄积在心,不吐不快。于是才产生了创作的欲望,试图把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用审美性的方式表达出来。路铁是一位真诚的人,正直、淳朴、善良、进取,是一位做事高调,做人低调的人。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常常会使人想起孔夫子所说的“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这句话。路铁在同事们的心目中,总是显得那样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使人不由得对他油然产生久而弥敬之感。他已经有了不俗的成就,有了大家认可的成果。但人们从未听到过他自我满足的话,更没有听到过他褒贬别人的言辞。路铁是有根据地的,有雄厚的生活基础的,是有“恒产”,也有“恒心”的。路铁像是在一块不大的田园里,在烈日炎炎之下,或细雨濛濛之中,头戴斗笠,只身一人,弯腰操作,耕耘不已的农民。至今仍在孜孜以求。相信他勤耕不已,收获不已;相信他的精神家园永远是充实的。

2011-12-14 □张剑桦 1 1 文艺报 content32735.html 1 作家路铁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