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世界文坛

《回忆波德莱尔》: 勾勒手捧“恶之花”的诗人

□曾靖皓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波德莱尔是一位既熟悉又陌生的诗人。他作为世界文学史上划时代的人物、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开创者,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被介绍进中国,在40年代的传播可谓盛极一时,翻译者、模仿者不胜枚举。解放后,他那充满“颓废派”腐朽气的诗歌显得与时代完全不合调,传播戛然而止。直到80年代中后期,由于本雅明的《波德莱尔笔下的第二帝国的巴黎》和《论波德莱尔的几个母题》得以翻译出版,波德莱尔和他的诗才又重回读者的视线。

比起本雅明高深难懂的文字,波德莱尔的好朋友泰奥菲尔·戈蒂耶所写的《回忆波德莱尔》要平易近人得多。泰奥菲尔·戈蒂耶是19世纪法国唯美主义文学的旗手之一、倡导“为艺术而艺术”观念的主将,开创了唯美主义批评的浪潮。作为波德莱尔生命后期的好友和他来往紧密,也获得了波德莱尔的极大尊重。诗集《恶之花》扉页上的题词就是波德莱尔赠给戈蒂耶的,波德莱尔不仅把戈蒂耶看做好友,更是看做长辈和导师。

这篇回忆录是戈蒂耶在波德莱尔死后不久写就的,应该说它承载了一个进入成熟期的波德莱尔最真实的一面,加之戈蒂耶妙笔生花,该文成为传记史上难得的佳作。

这部回忆录大致分为印象和作品评论两个部分。对于波德莱尔的形象,戈蒂耶的字句就像罗丹手里的雕刻刀一般,非常准确、细腻和生动地展示了波德莱尔的外貌特征。《恶之花》的诗句对准的是巴黎城市中最丑恶的一面,腐尸、毒虫、丑陋的穷人频频出现,它是如此的离经叛道,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波德莱尔是一个穿着奇装异服进出各种沙龙、对大麻成瘾的怪人。戈蒂耶精致地雕琢波德莱尔的形象,是想通过他的描述告诉人们,波德莱尔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绅士,他比谁都更痛恨那些出格的或不道德的举动。以丑为美、化丑为美是他开创的现代主义美学的一个通俗表达,他反对古典主义美学那种无功利的、纯粹的、普遍的美,他要在当下和瞬间去发现出美来,而这种美同样可以永恒。波德莱尔也不认为美丑绝对对立,自然是丑陋的,而美是超自然的、被赋予的,丑中同样有美,所以波德莱尔笔下腐烂的世界不过是美的另一种表达。波德莱尔的相貌、举止、言行就说明了他是在做一种严肃的美学探究,而不是故作叛逆状,挑战传统,哗众取宠。《恶之花》在当时并不受大众欢迎,倒是当局以不道德为由要求其删除部分篇章使它一下子畅销起来。戈蒂耶欲借自己之笔消除人们对诗人波德莱尔的误会,使大众用正确的态度来看待诗人的作品。

回忆录重点部分落在了对《恶之花》的风格和手法的分析以及对波德莱尔其他散文作品的评论上。这是戈蒂耶最拿手的,他为我们展示了波德莱尔开创的诗歌通感理论和象征手法。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就像本雅明写的那样,波德莱尔是一个捉摸不定、变化无常的人,在他一生中,无论在美学观念还是在政治理念上都不是死守过去。他曾经和戈蒂耶一样,热赞过唯美主义,也高喊过“为艺术而艺术”,但是波德莱尔很快就放弃了这一想法,全力投入到对艺术“现代性”的阐释中,开创了一个新时代。在美学观念上,戈蒂耶和波德莱尔有着巨大区别,他无法全部接受这种全新的理论,所以尽管他给予了波德莱尔的作品很全面的分析和难得的美誉,可很多时候他却无法触及到波德莱尔的真意。当然,直到今天,波德莱尔和他的作品仍然是学术界热议的话题,很难有什么定论可言,要求戈蒂耶在短短几十页的回忆录中尽善尽美是不可能的,他的回忆应该说是一把进入诗人世界不可多得的钥匙。

中译本在戈蒂耶的回忆录后收录了《恶之花》的部分诗歌、散文、书信和英国学者盖伊·桑的研究文章,让该书成为初步了解波德莱尔的便捷手册。不过有些遗憾的是,《恶之花》不是散诗合集,这部以“忧郁”为主题的诗集在诗歌选择和排序上有着强烈的目的性,它完整地展示了诗人苦闷的精神状态,要全部领略这束诗人手中的“恶之花”,只有在完整的诗集中从头到尾地细细品读。

2011-12-23 □曾靖皓 1 1 文艺报 content32870.html 1 《回忆波德莱尔》: 勾勒手捧“恶之花”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