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写小说,视点放得很低,节奏也很从容,那就是浅吟低唱,平流缓进。
读叶舟的小说,感觉有如体味生活本身,薄物细故之间,多是生活褶皱;家长里短之中,尽显人生百味。
即如叶舟的这篇《欢乐送》,表面上好像是写某政府车队的小车司机詹忠臣的零杂米盐的日常生活:上班给领导也就是“大老板”开车,工余跟伙伴们联手挣“外快”,回家和老婆艾丽妮斗嘴皮子。作品的叙事如行云流水,所叙说的事体几近鸡毛蒜皮,但因为作者在底层平民的日常作息里,着意于他们具体而微的喜怒哀乐,反倒让人在波澜不惊的故事讲说里,感受到了一种寻常又鲜活的生活真实与人生乐趣。
饶有意味的是,作者经由詹忠臣的日常生活行状,给人们展示了多个层面的人生现实:小车司机群体的不无怨尤又公私兼顾的日常生计;自个家里烦恼与快乐交织一起的冗琐生活;官员与“老板”们不无诡异又相互提防的官场生态。这些不同层面与棱面的生活共同织就的,是一首各有各的难处又各有各的活法的缭乱又浑朴的人生交响曲。
可以说,《欢乐送》所借以引入的是故事中的人物,而最为启人的,则是人物内里的精神。
詹忠臣虽然是给“一号首长”开奥迪,但实际上仍是底层百姓一个。老婆托他找“大老板”把自己调到华侨小学的事一直没有着落,在车队里还时常受到开“广本”的其他同行们的妒忌与揶揄,他惟一能放松自己和感获快慰的,是工余时间去充当婚车时做个“头车”,并戴上一双白手套,听着贝多芬的《欢乐颂》,并被新娘或伴娘有意无意地打趣。但这个人物却由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渐渐地显出其寓不凡于平凡的个性,让人不敢小觑,甚至在心里生出一些敬畏来,那就是他一直秉持自己做人的基本原则,不卑不亢,不愧不怍。孔鸣借着教他如何巴结老板,强行要借车干私活,他不同意后就骂他“小奴才”,忍无可忍的他终于出手揍了孔鸣;他口头上答允为“大老板”下班不回家“打掩护”,却又暗中跟踪“大老板”到郊外小区去探知究竟;之后的“副老板”想从他那里打听“大老板”的有关信息,他缄默不语,决不多言。他信守自己做人的原则决不退让,坚持自己做事的分寸从不含糊,而在这背后,则是一个小人物并不轻看自己的应有尊严。有尊严的活着,活出自己的尊严,这便是詹忠臣身上不时释放出来的闪光,也是这个小人物给我们上的人生一课。
在生活的寻常处入手,在人物的内心世界落笔,由常人常态表现生活的意趣与人性的情味,是叶舟一直以来的写作特点与艺术风格,而《欢乐送》,是又一个新版的文本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