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书香中国

大地赤子的精神回望

□缪俊杰

赵胜勤的第三本散文集《回到原点》是他继《永不沉沦的爱》和《坚硬古堡里的柔情》之后的又一部力作。

我同赵胜勤相识是经刘虔兄介绍的。他说“胜勤为人很好,文章也写得好”。我对刘虔的介绍是很当回事的。我同刘虔同事20多年,知道他做事极为认真,作为诗人和资深编辑,他选稿编稿和品文都极其严格。为了对文稿作出我的判断,便找来赵胜勤已出版的两本散文集拜读。果然,赵君散文写作出手不凡。我在这两本文集中,读到了作者所营造的一个优雅美丽的精神世界。刘虔对赵胜勤为人为文的评说,独到精确。

散文是我国的“国文”。从《尚书》算起,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一代又一代散文高手,把这种文体打造得精美绝伦。清朝文士吴楚材、吴调侯编辑的《古文观止》,集中了中国散文的精华与典范。可是到如今,散文是一种什么文体?它有哪些独特的质素?这些问题又重新引起争议。目前各种说法都有道理。依我看,散文之为文学,其实是一种人学,核心是以人为本,它与人的感情世界有着密切的关联。从某种意义上说,散文是作家对人类历史和社会生活的精神回望,是作家由爱——私爱或大爱而生发的对世界、对人生、对那些与自我有关或无关的人们的关切,是通过艺术的美施及于人的心灵的一种人文关怀。赵胜勤的散文正在这些基本点上,值得我们关注和称道。我读《回到原点》,感受最深的有三点:

一是厚重的历史感。近些年来,我曾读到不少作家(专业的或非专业的)写“家史”的作品,大多是用口实录的形式写家族的兴衰,与过去盛行的家族谱牒有某些相似。赵胜勤的《回到原点》则不同,写的虽是赵氏家族的源流、发展以及祖辈们的命运,但赵胜勤不是简单地写历史原生态,而是从文化的层面上开掘赵氏家族的发展、兴盛,直到写他祖辈、父辈的命运,写他父亲、母亲以及本人的心路历程,都是把它放到中华民族发展的大背景上,放在大文化的层面上。读过之后,不仅让人了解了“这一个”赵胜勤的家族史,而且感受到中华民族的文化源流,从中读到中华炎黄子孙的心灵轨迹。

赵胜勤写的虽然是一个个生命的个体,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坚信:“一个个个体生命都是一部特有的史诗,正像一艘沉入海底的古船,很难打捞出全部的历史记忆,我对前人的记述只是一鳞半爪。”但艺术是通过个别反映一般,通过典型反映普遍,这也正是文学的美学价值所在。除了《回到原点》这篇长文,其他如《扬州怎样坚守美》《慢润美的城市》《太鲁阁咏叹》《芳洲西溪边》等,都让人读到了文化,读到了历史,具有一种历史的厚重和作家思想的穿透力。

二是充满人文关怀的大爱。爱是文学的一个基本母题。如果不与社会割裂分离,爱是文学的出发点与归宿。文学不能没有爱。但爱可以是亲情之爱,也可以是无疆之大爱。而这种爱——无论是“小爱”或“大爱”,都必须是真情实感。评论家们用“真、情、美”来概括散文的特色。这情必须是“真”的,这情必须是“美”的。《回到原点》中的诸多篇章,无论写远祖先人,还是写父母长辈,都洋溢着作家对他们,对那些与自己有关或无关的人们的一种大爱。《无法告别的眼神》就是洋溢着爱的激情的力作。作者写了他对父亲眼神的眷恋:“静寂中的相遇,一次又一次让我猛醒。父亲是永远地没了!而每次相遇都激起我与您心灵的交流。您那坚硬沉重、酸甜苦辣的眼神,似在测试着我,对生活刻度的认识有多深?对生活标尺的要求有多高?”从而促使从政多年心灵受到一些扭曲的自我感受到“只有唤回人性中的良知,才能去回报你眼神中不时的期待。您给我太多的精神期望,其实我是无法回报的。我只有怀着对活着的母亲的责任感和宽容心,才能抚平心头的歉疚,才能在人生路上怀有一颗平静的心。”作者从父子亲情,进而触动心灵,发展为一种人间大爱。这是一个大地赤子的心灵反思,是一个人对社会充满爱的一种精神回望,显得那么平近,又是那么深邃!这篇感人至深的作品,被选入学生高考参考文本,不是偶然的。

在《真相隐于荒诞》《梧桐与梦想的冲突》等篇章中,作家拓新了散文的思维方式和思维观念。他把所接受的现代意识,表现为大众意识、现实意识和思辨意识,即由“官员”走向普通人的生活,走向当代人的心理,走向对人生的纵深思考。例如,他在看了南京为修地铁而砍掉和移植600多株梧桐树时,他写道:“我曾是这‘营垒’中的一员,现在虽已出局,听到此事,看看现任决策者的当初,反思自己以往的举止,颇有一番感慨。”可以看出,作家通过个人思想的反思,更强烈地表现出一种对普通百姓、对人类永恒的情感和人文关怀,由个人的爱走向了无边之大爱。

三是对散文韵味的追求。散文应该是美文。一篇优美的散文,不仅应该表现出作家的真情实感,而且应该有耐人欣赏的韵味。目前散文太滥。来势凶猛的散文浪潮,固然涌现出许多脍炙人口的优美散文,但也出现了号称散文其实没有文味的文字,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赵胜勤虽然谦称是“初学写作”,其实他的行文很强调散文的韵味,也很重视散文对于美的追求,《戈壁滩,戈壁人》是篇很突出的代表。

在人类生存环境中,沙漠、戈壁也许是令人感到最乏味的土地了。然而在《戈壁滩,戈壁人》中,作家不是刻意去写人们处在这个环境中的困境,而是着意开掘生活在这艰难环境中的普通人的人性美和人情美,写出生活中的韵味。“或许城里人会嘲笑土得掉渣的戈壁人的憨傻,但当我走出绝地再回望他们时,才发现那一个个血肉丰厚的人的厚道,竟如此美丽。”时代在变,潜藏在人的内心深处的美的感受也在升华。“昔日,戈壁人在厚道中遭受过贫穷的煎熬,在剽悍中展现过刀光剑影。而如今,绿洲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戈壁深层埋藏的宝藏,让现代人享受着恩惠而倍觉荣光。”作家把自然中的土气,上升为生活中的美、人性中的美。这正是作品中所表现出的韵味。《婺源四章》是一篇难得的美文佳作。作家在江山胜景中品味韵意深长的文化内涵,他写道:“清明后的婺源,夜雨不停,白日间仍是一派朦朦胧胧的烟雨……公路像缠绕在青山上的飘带,飘飘悠悠……胜景,就是最天然、最撩人、最能催人思索的风景。”写得多么富有韵味,多么引人入胜啊!

这不算对赵君散文的评论。因为评论需要更多的概括和理论的升华。我只是在读了胜勤这本书稿之后的一些感想。

2012-04-02 □缪俊杰 1 1 文艺报 content33471.html 1 大地赤子的精神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