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魏微在遥远而炎热的广州,每次打电话,我们都很少提及一起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我们都回到了各自熟悉的生活和写作当中,魏微似乎也忘记了在北京时对广州天气的抱怨、对北京爽朗天气的赞美。
2010年秋冬,我们一起在鲁迅文学院学习。在夜色之中,我们会匆匆地离开八里庄(11月之后鲁院搬到了现代文学馆院内),去赶往某个地方,与徐迅、徐坤、庆邦、东捷等会合,一起玩几把牌,那是少有的在文字之外的放松。牌局中的魏微显出她的真性情,认真而投入,就像是她经营的文字,表面看似平静而舒缓,实质却很用心。我们偶尔去歌厅,她同样地投入,说实话,她唱歌的基础和功底都很好,这也助长了她的自信。在歌厅迷离的光线中,她认真地对我说:“真是入错了行,我要是当个歌星也没问题。”还有喝酒,她的酒量一般,但她一样地兢兢业业,每次都是最先醉倒的那一个。一次徐迅来鲁院请客,她更是喝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当她完全从酒意中醒来,却告诉我说,她的黑框眼镜在昨天的酒席上丢失了。不戴眼镜的魏微显得很无辜,她反复地回忆,也记不起来眼镜何时离开了她。
魏微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丰富的作家。她说话真诚而从不掩饰,在一篇文章中她这样写道:我从不以为,写作是特殊的、大于日常生活的;我不认为它是理想。对于我来说,它是职业。我靠它养活自己,拿稿费和版税。有人介绍我说,这是作家,我就会纠正说,我是职业女性。我很高兴自己对写作有这样冷静的、公正的态度。我不想拔高它。和我一样,她爱憎分明,对自己不喜欢的事和人都敬而远之。
在鲁院的教室里,她坐在我的后面,天天玩一款很脑残的手机游戏——连连看。她如此地享受生活,沉浸在朋友们热情的友谊之中,流连忘返。对于她来说,生活的细节是真实的,透过牌局中的、烟雾中的、歌唱中专注的魏微,我试图想把眼前的她与那个深入到“大老郑”们的生活中的作家魏微联系起来,我感觉有些徒劳,她好像既在文学中又在现实中。
我想起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10年前的南京,当时还在长城杂志社的我和李延青去江苏组稿,她就坐在我的对面,那时她已经作为“70后”作家的代表而崭露头角。她的话不多,也没见以后喝酒时的风采。此后的若干年里,陆续听到她去了北京,在《青年文学》上看到她的专栏“我的年代”,发在《收获》上的长篇,以及发在《人民文学》上的《大老郑的女人》。后来便是她得了鲁奖,去了南国广州。从她的作品里我一直觉得她观察生活细腻而传神,我感觉她是能沉入生活又能远观生活的作家,她的作品透出的那份冷静而沉郁、老成而智慧,都激发出我作为一个编辑约稿的本能与冲动,可10年间,她也没给《长城》写过稿子。这也是我作为一个编辑最大的遗憾。
鲁院学习结束后,我们就都离开了。以后我陆续看到了她发在《收获》和《花城》上的小说。一个将自己交给文学的人,毕竟,她要回到孤独的文字之中。而北京,曾经虚幻的那段生活,也许会在她似水般的流年中,慢慢地隐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