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齐物论》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阐述了天人合一的自然观。李科烈的散文集《聆听天籁》就呈现了这样的自然观，开示了自然的审美状态和精神意义。李科烈用浓烈的诗情描绘大自然生活的每一处美景，表达的是对大地和自然生命的敬畏、朝圣和感恩的情怀，从中获取人类世俗社会不能给予的启迪。这样的散文本身就是自然美好的一部分，与之相遇，如闻天籁。我想通过三个关键词，谈谈对这本散文集的看法，表达对作者的敬意。

第一个关键词：声音。李科烈的散文中有着十分丰富的感官世界，他的文本以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感官的体验为基础，充满声音、色彩、味道和各种姿态的生动描述。特别是听觉描写，可谓匠心独运，几乎每一篇散文都有非常丰富的听觉想象。开卷之作《天门梵音》成了各种声音的一种测绘，作者仿佛是为了耳朵而写作的，他描写了“如雷的涛声”，“潮音与钟声交错起伏”，两只小鹦鹉脆脆的天音。《山中雨后》中，“叶声、水声、鸟声、虫声纷至沓来，奇妙地合成了一曲天籁”。要倾听天籁隐秘的声音，需要有一双善于倾听的耳朵，让那一种细微的声响在耳郭中不断萦回。听觉在此招致的亲近感和开放感体现的是一种真正的关怀，一种针对人与事物的双重亲近。听是亲近性的、参与性的、交流性的，我们总是被自己倾听到的所感染。相比之下，视觉却是间距性的、疏离性的，在空间上同呈现于眼前的事物相隔离。李科烈的很多散文从标题上看都与听觉有关，比如《山语》《腾龙峡听瀑》《竹笑》《浪花中的笑声》《古寨歌声》《荷塘听雨》等等。《飘过九泷十八滩》等散文中出现了大量的象声词汇。这样的写作就是一种声音诗学的实践与生命细节的生动展开。

第二个关键词：心音。听觉想象需要一颗善于想象的心灵，这本散文集是“心与心，心与山川草木的对话”。山川草木寄托着作者心中最深厚的情感，大自然保存着一切美好的东西。李科烈的散文完全融进了大自然澄美的世界，他与万物“心有灵犀”，“去感受万物的心”，他在《林深雀花开》中呼唤：“走进自然吧，它会唤起我们感恩之心，寻回心灵中那片失落的风景。”他沉浸于山川草木花鸟虫鱼的世界，探索人生的真谛，寻找内心情感的对应物。他与万物融为一体，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物中有我，我与物融。大地、天空、森林、草地、河流等大地万物是人类生存的家园，自然的意义更在于，它是人类心灵的家园，它使人远离喧嚣与欲望，归于澄明与宁静。通过对心灵家园的呼唤为人类招魂，召回人类本应该具有但目前已经或正在丧失的自然属性，以期诗意地栖居在大地，走向时间清凌凌的源头。作者在散文里追问：“那颗能装下整个宇宙，却又不停地向神祈求庇护的摇摆不定的心，何时能还鸟儿一片碧蓝，还湖水一片澄明，还自己一片安宁？”显然，作者对自然的眷爱不仅仅是对大自然的亲和，它是对人类心灵家园的理解和展望、遐想与憧憬。

第三个关键词：梵音。一花一世界，一鸟一乾坤。李科烈的散文在山水生活的描绘中蕴涵着深邃的禅意和哲思。禅宗思想渗透在李科烈的许多散文里，他的散文里时见禅语，时得禅理，“天地间的梵音”“一声声落在心里”。如《梵尽云影》里，“自性自渡，原来渡人者不是山，而是人自己渡自己”。再如《兰兰的青海湖》里，“蓦然想起一位禅者的话：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禅宗宣扬人心是成佛的基础，要求保持内心的平静。这样，人虽然身处在尘世中，精神却可一尘不染而成佛。禅机悟境，每每流露于李科烈散文的字里行间。这往往使李科烈的散文进入富有哲理意味和艺术情趣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