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河盗》
现代进程中的尴尬人生
或许可以从徐则臣近期的小说创作中寻找一条文学空间的位移图——大都市、小城市、乡镇,短篇新作《河盗》(《上海文学》2012年第5期)的水乡世界迥异于中关村的车水马龙,也绝不同于小城市低矮的天空,这里空间辽阔,黑白两道井然有序,生机勃勃。这个仿佛还处于“前现代”社会的水上世界,多么像古代的镖车行走江湖;“河盗”这个词儿如同“绿林大盗”,文雅中透着大气,令人不敢小觑。作者以诙谐生动的笔调和圆熟的叙事将“河盗”李木石的水上人生写得一波三折:本决意自立门户“吃水饭”,干得好好的当了“船老大”,怎料一次大意之下被一群河盗劫了船,漏了满船的煤,也从此丢了营生。歪打正着自己也成了一名“河盗”,却被政府“招安”做了公家人——被安排做水上游乐园的管理与救生人员。然而,这小小的游乐园却仿佛一处囚笼,囚笼之外的无边运河在召唤他,呼唤着他的自由与野性。能驰骋于大江大河,那才是快意江湖,怡然人生呢!小说的结尾令人意外又哭笑不得:李木石重新驾着他的摩托艇驰骋于运河,只不过这回快艇拉的却是一个杂货铺子。虽做不成河盗,却重获“自由”,这一折中妥协的结果,仍然带给李木石以莫大的欢乐。再一次,作者将叙述人的角色给了“读书人”——作为知识群体一员的“我”。作者的叙事空间尽管变了,但他的目光仍然执著地关注着那些在“现代”进程的夹缝中边缘人物的尴尬人生。
孙频《菩提阱》
人性的大悲哀
孙频为这部中篇近作(《人民文学》2012年第5期)的主人公设置了如骆驼祥子般“三起三落”的命运:家境贫寒的大学毕业生康萍路独自“漂”在西安艰难求存,由于收入微薄,她不得不租住在城中村,与这个城市的底层人群比邻而居。新工作给了她逃出这个贫民窟的希望,她满心指望能帮助这个新成立的小公司老板走过创业期的艰辛,迎来一个幸福的明天,为此她付出了情感与物质的双重代价,既是出于一种同呼吸共命运的同情,更是一种赌博式的“投资”。然而,这个落魄的男人在获取了她的身体以及她省吃俭用攒下的1万元钱后,竟将她扫地出门。如果说这一次的陷阱还尚属“知情”,那么对第二次的陷阱她则完全“无知”——又一年辛苦攒下的1万元,被网上以低价机票为诱饵的骗子们通过银行卡转账几乎全部骗光。经历了两次重挫的康萍路忍痛再次上路,又一年的辛苦攒下1万元钱不敢再存银行,转藏于出租屋内,却无意中透露给偷自己钱包的女贼。而这次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却换来女贼的一番“箴言”:“套住我们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身体里的陷阱”。康萍路日后沦为传销组织头目并锒铛入狱,而她的传销口号之一正是此番关于“陷阱”的顿悟。如果说老舍通过骆驼祥子的“三起三落”想达成一种社会批判,那么,年轻的孙频给予人物的“三起三落”则指向人性的缺憾——认识到人性的缺憾,却不是以一种“菩提”的明慧去超越去克服,反倒是利用这种缺憾为他人设置陷阱,这才真是人性的大悲哀。
(饶 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