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他们的指甲》

（《作家》2012年第6期）

迟子建短篇小说新作《他们的指甲》（《作家》2012年第6期），写一个误会以及一个本地寡妇和一个外来打工者之间的爱慕。小说所写的故事，没有任何传奇色彩，没有任何爆料的成分，不靠情节猎奇取胜。但这篇小说给人留下的印象可以用这样的词汇概括：人物美、人情美、心灵美、风物美。好的短篇小说，时常具有诗的意义，读后让人感到意蕴无穷，迟子建这篇小说便是如此。

迟子建坚持自己的艺术操守，不为写长而写长，不为吸引看客而猎奇，更不将平常的故事有意弄得神神道道。前者是老生常谈，后者要靠实力做后盾。写作实力表现为：能将可编得更新奇的情节保持在本色之内，同时写出情节之外的内涵。艺术求新不一定是求故事之新，而在于细节的心灵化体验，描述的洞穿性效果。迟子建的《他们的指甲》能重新让平凡的生活再次激起我们的回味，具有不可复制性，也有着一定的借鉴价值。

平常故事如何成为美的小说，简单的故事如果成为丰饶的小说？首先，按照汪曾祺的说法，“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迟子建这篇小说语言是具有诗性美的，进行语言品味的空间颇大。其次，按照沈从文的说法，“要贴到人物写”，故事不论繁简，都要禁得住分析，需要为人物服务，透露人物的境遇和心情。

最后，小说选取人物必须具有时代典型性。在《他们的指甲》中，迟子建也做到了这一点。并不是所有的“个人”都是“时代的”，所有“民族的”都是“世界的”，所以，实现“个人的同时也是时代的”，实现“民族的同时也是世界的”，需要作家挖掘普遍的人性，摸准时代的精神脉搏。小说男女主人公的身上隐含着很多故事，他们个人历史中的小秘密和隐痛，均是时代特产。两个善良、历经沧桑的人，相互主动选择了对方，小说就是从这里切入的。

《他们的指甲》敢于省略，小说的主体书写部分并不为后几节的出现做铺垫，但又确实是某种铺垫。所谓“宕开一笔”，不是偶然，是偶然中的必然。当如雪开始回忆她经历的几个男人时，我们就知道她的每一次可能都是像这一次一样，走向一个男人和自己的忧伤。不同的指甲留下的况味，于她是绝对个体的体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也是如雪作为感受者的时代和世界的一部分。小说所能写的，其实也只能是生活很小的一个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