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书香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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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阅世六十年》,何炳棣著,中华书局 2012年5月出版 何炳棣先生是海外史学界颇有声名的顶尖学者,他的这本自传作品《读史阅世六十年》,不但是一本人生的回忆录,其实还更是一本学术思想的自传。全书共计35万余字,但几乎都是在谈论自己求学与研究的心路历程。因此,读这册回忆录,似乎就是在阅读一本学术研究探索的脉络,又是在读一个学术大家之所以成就自己的心路历程,其间闪烁着的奋斗、辛酸与抱负,乃是将自己的汗水和才华奉献给整个人类的学术文化事业。更令人感到慨叹的是,作为一个学术中人,他对于自己人生价值的判断以及自己对祖国的奉献,最终还是取决于他在学术上的成就。何炳棣身在海外,但时刻心系神州,他起先研究西方史学,后来深感要为祖国做第一等的学问,转身投向中国思想史的研究,多年来费尽思量,所撰述的关于华夏文化是自我生发和延续发展的论点,成为有力批驳西方史学界传统认识的华夏文化起源于其他地域的学说。而他身在海外,虽然数次遭遇到不公平待遇,但却并不为其所屈服;他深感祖国新的发展变化,在海外筹划爱国协会,并担当重任,成就斐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对于自己祖国的一腔赤子之情。

《耕堂读书记》(上下册),孙犁著,百花文艺出版社2012年7月出版 孙犁晚年的读书文章愈写愈老辣,读这册《耕堂读书记》,就极喜欢这些短小、朴素的读书札记,这些文章初看谈古书的版本、装帧、内容以及自己购书、修书和读书的经过,本是很休闲和优雅的事情,但读这些文字,却能时刻感受到一颗赤诚、热烈、洁净的心灵。他常由这些读书的笔记引发自己的一些慨叹,寥寥数字,十分清晰地表达了对于文坛和社会的鲜明态度,如他读一册明代的《野记》感慨:“余向不喜明人文章,包括钱氏等大人物之作。余以为明人文章多才子气,才子气即浅薄气,亦即流氓气,与时代社会有关。近日中国文坛,又有此气氲发生,流氓浅薄之作甚多,社会风气堕落,必有此结果。”孙犁的晚年,他将自己封闭在书房狭小的天地之中,但内心世界却极热烈地保持着对社会和文坛的关注。由此想到,他在人生的最后岁月,每日只是枯坐在书房或病房中,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的这种热烈之后的大失望有关。孙犁最后时光的枯冷,或许是因为这个他努力追求的世界,却距离他早年梦想的那个美好而洁净的理想越来越遥远了。读到这两册《耕堂读书记》,才忽然想到,孙犁先生去世已经10年了。

《清白家风》,董桥著,海豚出版社2012年5月出版 董桥也是古稀的年岁了,但他的文章劲头不减,甚至是越来越老到,也越来越妩媚风流。董桥的新作《清白家风》,封面用齐白石国画小品,画的是白菜蘑菇,他说白石老人随意点染,都是真功夫。董桥的文字依旧漂亮,内容还是谈往事、谈旧藏、谈文玩、谈雅趣,也谈自己的心得和见识。这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个有趣也有识的中国文人的作派,既沉旧又洋气,既古雅又时尚,这样的潇洒和自如,真是我们读书和写文章的人的榜样。在《写给刘若英的新书》的文章中,全文一字不提刘若英新书的书名,却全篇风流,因为几乎整篇文章都是在写海明威在巴黎的回忆往事,到最后也写点刘若英在香港的回忆故事,然后夸刘若英“心里透亮”,但也不忘记写到其中的不足:“读刘若英的文章我也看出了她的尝试,不必说破,说破了怕坏了她的思路。让她静静地摸索才有趣。刘小姐谦逊,尊称我为老师,我当然不配。她的才华遮都遮不住,匆促间文字里的几粒沙石来日她更成熟了不难幡然醒悟,我没有挑出来,怕她下笔多了一层负担,碍事。”董桥文采风流,也精明得可以,难怪落得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呢。

《门外汉的京都》,舒国治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7月出版 舒国治是不折不扣的文体家,他的文章文白相间、古雅可爱,但又似乎带有一种极为冷静的克制,这是十分难得的。正因为这种恰到好处的克制,让他的文章才不至于酸腐,也不至于冬烘,或者是卖弄与做作。而我觉得他文章的妙处,除此之外,还在于他的文章之中有着一种“萧散”的意境,这种意境带有一种洒脱、自由、优雅、浪漫的意味,又有一种孤独、冷静、内敛与忧郁的气质,或者竟可以直接说是一种魏晋人的气息。宗白华曾写到魏晋人对于唯美绝俗的人生态度,其一乃是把玩“观在”,在刹那的现量的生活里求极量的丰富和充实,不为着将来或过去放弃现在价值的体味和创造;其二则是美的价值是寄予过程本身,不在于外在的目的,所谓“无为而为”的态度。无论是读舒国治的《理想的下午》《流浪记》这样有关漫游的文字著述,还是《穷中谈吃》《台北小吃札记》这样有关饮食的文字结集,或者是这本刚刚在内地出版的关于游记的《门外汉的京都》,都有宗白华先生所谈的那种魏晋人对于人生的态度和体味。这本《门外汉的京都》,舒国治写日本古城京都的建筑、雨、黎明、水、长墙、饮食、小景、手袋、鞋子、咖啡馆、晚上、旅馆,等等,很多都是我们所不注意,甚至觉得无甚意义的细节,也没有什么宏大景象,但在他的笔下,却真真别有一番意境。

2012-07-23 1 1 文艺报 content22214.html 1 新书品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