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的意义和价值自不待言,这些年轻的作家在今天还坚持中短篇小说,本身就非常值得我们肯定。
这个专辑里收了雷默的两篇小说。我觉得《气味》是一篇非常典型的短篇小说,是一篇把世俗的生活场景和戏剧性的场面或者是情调能够融合起来的小说。这篇小说描述了个小伙子如何去接近陌生女孩的故事,这里面还提到了其他人的生活,包括警察的生活都牵进去了,这些情节的设置都非常有意思。而且在相识过程当中又引出了另外一个层面的生活,那就是拆迁。从香水过渡到拆迁这个事情的过程当中,看上去简单,但效果非常好,而且在叙述中非常讲究。在这篇小说里,女性的态度、言谈,以及她们的姿态都非常重要,但小说在叙述过程中,始终以两个男性的正面为基本形态,通过这样两个男性的叙事视角来看待女性,非常有意思。
另外一篇《殿堂里灯火通明》,是写一个家庭故事,一种不太稳定的家庭关系。这类小说其实在短篇小说里是非常常见的,但要叙述得好还真是不容易。我觉得这个小说做到了。他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或者他自己想体现的效果都表达出来了,即在家庭里面,爱与恨到底是怎样一种互相制约、互相牵制、互相制衡的关系,一种对爱的怀疑和确认。小说中有很多具有一定紧张度的场面,雷默比较好地进行了掌握和叙述。
当然,他的小说也能够看出一些细节方面的明显瑕疵。比如《气味》里面,那个小伙正想会被同事发现的时候,突然有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然后玻璃窗摇下来,发现是自己单位的领导,跟他打了一声招呼问他去不去上班。这虽然起到了内心紧张的作用,但这个人物就出现了这么一下,跟小说没有什么关系。作为一个精致的短篇小说,这种瑕疵是不应该出现的。
草白的短篇《木器》写得非常好,整个小说布满了爷爷和奶奶每天关注死亡问题的讨论,这种讨论一方面是关于死亡的恐惧,另一方面是对死亡的一种无所谓,同时又是互相戏谑、对死亡消解的过程。这个小说里面最突出的一个意象就是“木器”,这个木器其实是爷爷生命的最后一个升华,他爷爷曾经用木器做过一个小船,但是这个小船被家人丢弃了。到了100岁的时候,爷爷每天躺在床上,其实不是无法忍受将死,是无法忍受活的百无聊赖,他最后将小船改做成了一副棺材。小说结尾就是爷爷躺在这个棺材里面再也没有出来,是生是死没有说,这是非常巧妙的一个想法。
但这个小说我有一点想跟草白讨论的,就是当我们强调爷爷垂死状态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卧床不起或者神智不清的人,但当提到他跟奶奶吵架或者自己要制造木器的时候,又没有让人感受到他是百岁老人的状态,所以这两种状态还需要再进一步趋于合理化。另外,小说结尾是这个木器变成一副棺材,我当时看了第一段就想到这个结局。短篇小说在于一种期待,在于一种价值和道德追寻过程当中,既要和读者期待相吻合,又不能与读者的猜测太过吻合。这可能跟写作技巧的掌握有很大关系。
草白另一篇小说《年年有余》,也是写一个家庭故事,是关于爱和恨的转移的话题。这个小说里边制造的是一种不安宁的气氛,因为小说一开始就说他们家所有人都想让他哥哥出事,而且出大事,就知道他这个哥哥在家里面是一个非常不安定的因素,下面讲的故事都与这一点有关。这个小说叙述上非常细腻,充分体现了作者的创作能力。但我觉得全家人,包括父母、奶奶和“我”本人,都希望哥哥出大事,就像把一根钉子从家里拔走一样,其实是制造了一个很大的悬念,最后这个悬念能否成立,是这个小说所要做的很重要的功课。我感觉草白设置这个悬念还不够充分,写得还不够狠,没有彻底想好如何处理哥哥这个角色,对哥哥状态的把握不是很好,所以到最后,他哥哥到底是好是坏,就跟上一篇爷爷的是生是死一样,有点模糊化。《木器》说不知生死是不愿意写生死,或者不愿意直接写生死,让精神层面的东西能够更多的挥发出来,让小说的意味体现出来。但《年年有余》这么处理的话,就跟开头所设置的悬念产生了一定的距离,这样就会在小说感受方面有一点点弱。同时这个小说少了一点高潮,也没有突变和转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