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北京学习之前,总是在想象中揣度着即将远行的自己,我不知道在云南高原上奔跑惯了的人是否适应首都更为阔大的天地。
刚到鲁院八里庄南里校区报到时,正值秋天,院子里几棵银杏树叶还是绿色的,虽然已隐隐地透出黄色,在明丽的阳光下,还是感觉到一种特别的盎然之气。文学院正大门右侧,鲁迅先生黑褐色头像在浅白墙壁的反衬下,越发沉郁肃穆。秋风拂过,其冷峻清奇的文字与风骨犹在眼前。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出门快步跑过先生塑像前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的身体稍微倾斜之后,不经意就瞄到了对门一座高大五星级酒店的侧面,正好与先生的目光对视。跑出鲁院大约100多米处,一个小馆子赫然出现在左侧视野中。我没料到日后会有那么多机缘在这里吃饭。有师兄说过,这个馆子主要靠鲁院学员的消费才支撑到今天。的确,我们这些匆匆过客,正是因为文学的相聚,成为了这个小餐馆不知疲倦的客人。怪不得在我第一次跑步经过它时,似乎隐约听到了某种召唤之声,这个声音飘忽微弱却直贯人心,它暖暖的,似乎发自寒冬深夜大醉之后某人的率性一呼。
又跑了大约200米,到了人行天桥。这座天桥和所有我走过的天桥惟一不同的是,上面铺了一层软软的暗红色塑胶垫。从一个奔跑者脚下的感觉来说,这层垫子阻绝了我的脚与钢铁的直接触碰。然而,这层薄薄的塑胶垫竟然带给了我某种能量,令我突然想到同样属于金属的一种现代派音乐——死亡金属。在那种乐曲中,至死不渝的反抗与宣泄情绪总是会揪紧撕扯你的心。正如许许多多伟大文字中透露出来神秘的感染与震撼力一样,一下子就把你抓住,动弹不得。
不知道又跑了多远,到了红领巾公园的大门。老年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些精神矍铄的老人们带着同一种安详的表情,不断拥向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入口。我的奔跑终会在北京的一个冬日中结束。
真不知道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机会奔跑,更无法测算,我给这段路留下过多少脚印。从鲁院到红领巾公园,这段路又将给予我多少未知的漫漫前程。这期间,我遥远的故乡云南,无时无刻不在召唤着我。是的,写作者终究是要回到故乡,只是在经过漫长奔跑之后,身体的故乡和心灵的故乡,早已偷偷在文学中创造出一个新的地点。
别了,鲁院那些纷纷下坠的银杏叶;别了,这些在我长跑时默默注视过我的北京的街道和楼房;别了,和我一起吸纳阳光也吞咽雾霾的“鲁二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