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艺术评论

《天河》之“水”这样来

——电影《天河》剧本创作侧记 □刘宏伟

那是夏日里的一个午后,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北京市广电出版局、北京市南水北调工程的领导,对八一电影制片厂厂长黄宏谈起了即将峻工的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彼时,一条蜿蜒千余公里的护水河渠已赫然横亘于中原与华北两大平原之上;彼时,黄河北段的充水试验已经表明,南来之水完全能够洒脱自如地“自流北上”,因而调水进京几无悬念。惟一的悬念是,若是开拍一部故事片,用来记录这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调水工程、表达北京人民对水源地人民的感恩之情,短短4个多月里,如何完成?

接手任务那一天,黄宏厂长深感天降使命在身。事实上八一电影制片厂从来都是国家行动的书记员,新中国成立后乃至改革开放后的几乎所有重大事件,包括那些并不太遥远的局部战争,都已被八一电影人悉数收入镜头,更有一系列深刻鲜活的银幕形象早已成为中国人的集体记忆。60多年来,八一厂作为国家文化的生力军从未缺席对重大话题的发声,如今更要为南水北调这一“中国梦”的实现而鼓与呼。

各类相关文字与资料潮水般地涌来,黄宏厂长调动艺术洞察力在庞杂的原始资料中发现故事、找准定位,认定这部电影绝对不能拍成苦情片,也不能拍成农村片和科研攻关片,它应是一部抒发大情怀、大智慧的“中国梦”电影,需要对题材做现实主义的正面强攻、对人物情感实施深耕细作,总之就是要让观众能在宏大叙事之中听闻浅吟低唱。后来的《天河》完成片基本实现了这个愿景。在当下情感缺失、情怀低迷的中国电影市场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让观众看到了八一电影人如何以一己的赤诚,奋力应对着弥漫其间的虚无与虚伪、软弱与混沌、麻木与犬儒。

伟大的事业必会蕴含着伟大的故事,需要的只是一双发现的眼睛。很快,剧本采访组和摄制组同时前往水源地。鲜活生动的人物与新奇细腻的细节扑面而来,一路充实着这部由黄宏和柳建伟联合编剧的剧本大纲。那些天里我们言必称南水北调,采访车也被弄成了南水北调主题报告会,电影中那些充满乡愁的画面——一棵树、一罐土、一条狗、一桶水等细节,最初的灵感便源于那一路的车轮滚滚之中。

柳建伟是南阳人,采访中遇到情深处或是亢奋时,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口出南阳腔。电影中那个在丈量土地时为维护移民利益而一再拉断皮尺的村干部形象,让人既忍俊不禁又唏嘘不已,其创作积淀正是源于他对社会底层生活的洞悉,对父老乡亲生存境况的熟知。

记得那天我们一路颠簸着来到“穿黄工程”现场,眼前所见却已是一片寂静,巨型输水隧洞已安卧于滚滚黄河之下,旁边的废弃材料表明这里有过一场轰轰烈烈的世纪工程。惟有立在河岸边的《中线穿黄隧洞剖面图》,吸引我们寻找藏匿其中的故事线索。一位副总工程师说起了穿黄隧洞为什么会是国内穿越大江大河直径最大的输水隧洞,说起了穿黄隧洞为什么会被誉为“开创了中国水利工程水底隧洞结构”的先河,就是在这时,那个名叫“盾构隧洞预应力复合衬砌”的专业名词,被柳建伟的艺术触觉捕捉到了。于是,电影中盾构机出险的情节、冲破跨国公司技术封锁与讹诈的情节、第二男主角命运走向的设置,就都有了最真实的素材支撑。自此,那个原本很容易沦为“打酱油”角色的水下巨无霸——穿黄隧洞,后来成为了极具镜头震撼力又很利于刻画人物的核心场景。

由于剧本初稿是在时间紧迫的状态下超负荷完工的,属于强行起飞,免不了会有暇疵,因而最初的审稿意见让有关各方心灰意冷,大有鸣金收兵的意味。但是黄宏厂长坚信这部电影价值非凡,认定这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题材富矿。给北京市立下的军令状是,10天之后交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修改稿。

对剧本初稿的修改工作在远离尘嚣之外艰难推进。黄宏调动生活积累,用一系列极具质感的情节链,绵密再现了当下中国普通民众的形象,即便就是人物身上的些许小狡黠、小聪明,都被当做了表达主旨、塑造人物的特殊材料。在电影开篇的重场戏中,那些在拆迁地闹事的村民们从起初的自以为是与理直气壮、到后来的蓦然惊醒,那些南水北调建设者们所维护的国家利益和所经历的艰苦困顿,全都遵从了生活现实,既不回避也不滥用,既不溢美也不隐恶,更有令人信服的科学数据加以支撑,将一座超级大都市的缺水危机赋予了开宗明义和振聋发聩的表达。

剧本修改的侧重面是叙述上的生动性。《天河》与所有的主旋律电影一样,酒香也怕巷子深。需要修出一条小溪,最好错落有致,能够一路叮咚地响个不停,吸引人们闻声而来,再驻足欣赏,从而领略到酒窖的恢弘与酒液的甘醇。这种开放式的创作态度正是《天河》最终被各方接受的重要原因。电影中,老书记鼓足全部勇气向身为副市长的儿媳妇求情,结果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心甘情愿地离开了,因为儿媳妇用一连串的赞美词巧妙化解了一场情感冲突。此处的创作技巧既展示了编剧的智慧,更表达了剧中人物的智慧。当观众们不时发出会心会意的轻笑和恍然大悟的爆笑时,至少有一件事情是明确的——八一电影人重塑了主旋律电影的固有形象。一句来自网络的评语颇有些点石成金的意味:“电影《天河》是把地气接在了老百姓的水龙头上”。

42万移民身上或许蕴藏着42万种乡愁、42万次割舍之痛,但黄宏更愿意对42万移民给予文化上的凝视和人格上的仰视,而不是带着怜悯感的俯视,于是便有了移民群众宁愿迁祖坟也不愿让烈士陵园搬迁的重场戏。这个情节更是在向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致敬,是要高调重提那些如今不大被人在电影中提到的东西,诸如家国,诸如传承,诸如克己,诸如感恩。

《天河》剧本修改稿在日夜兼程之中提前完稿,紧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正式拍摄了。宁海强导演与沈东导演各率AB两个摄制组分头拍摄,将宏大场面的剪裁铺排与精雕细刻的镜头演绎表达得深沉而迷人……

4个月后,电影《天河》胜利杀青,千里干渠的团城湖渠尾也已完美现身。至此,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正在化为一首荡气回肠的交响诗,而电影《天河》,则完美演绎了这首交响诗中的最后一段华彩乐章。

2015-01-28 ——电影《天河》剧本创作侧记 □刘宏伟 1 1 文艺报 content15840.html 1 《天河》之“水”这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