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书香中国

散文集《日子疯长》:

守望那块文学的礁石

□东 东

“文学至上是一种职业理想,也是一种社会理想。这种理想如同海边的礁石,某一种时代潮汐翻滚过来,可能将其淹没,一旦退潮,礁石依然在那里。如今我仍在海里,却时时回望海边的那块礁石。在海里扑腾得越久,越觉得那块礁石才是托举自己不迷失、不沉没的心理支撑。”作家龚曙光用这样的方式阐释他对文学的理解,也正是因为这颗文学的种子,他在《日子疯长》中带领读者找回了那至今仍时常出现在梦里的故乡。

从《潇湘晨报》和中南传媒到创作出散文集《日子疯长》,这是龚曙光回归文学的转变,也是年少时梦想的实现。少年时代,龚曙光一直想成为一名作家,他的大学和研究生读的都是文学,因此具备较深的文学专业素养,“文学至上”的情怀也早已在他心中埋下了种子。早些年,时代潮汐将一批人卷进了经济的海域,生死泅渡了20年。龚曙光便是其中之一,他在浪潮中成为了佼佼者,如今他仍在海里,却不时回望那年少时的梦想,回望那文学至上的情怀。对他而言,中国经济增长了40年,文学反而日渐成为精神刚需。如果再不守望和回归那块文学礁石,不重获文学的精神能量,可能真会被经济之潮淹没。除了澧阳平原和梦溪小镇这生活的故乡,文学成了龚曙光心灵的故乡。对他而言,写作的目的不是吃饭,走向文学,更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是一种纠缠,一种召唤。

如今投身于文学写作,20年从事商业的经历也为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不一样的视角。比起职业作家在别人的故事里寻找素材,龚曙光则在重塑自己的人生。在这样的经历中,龚曙光笔下的文字不是一堆僵死的生活素材,而是他自己深刻的生命体验,是他自己的人生态度。

在《日子疯长》这部散文集中,龚曙光用细腻的笔触描写着故乡的一草一木,讲述了童年那些相遇相惜的人和那些难以忘怀的事,在文字间他也恍惚回到了故乡的怀抱。他在采访中表达出对童年回忆的珍视:“每个人对自己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都应该是最稔熟的,因为熟,我们便很少回望和注视,于是反而慢慢变得陌生。我选择写自己的童年与少年,恰恰是因为既熟悉又陌生。因为陌生而回头打量,回头审视。如果只是熟悉只能写历史,写回忆录,熟悉而又陌生,才可写文学。世上绝大多数优秀作家的写作,都是从童年、少年生活开始的。父母和亲人,是带给我们生命和原初世界的人,当然也是人生中最早熟悉的人。从他们那里出发,开始熟悉更多的人和更大的世界。我们如此专注地打量和琢磨生活中的新人,可我们真的熟悉我们自认为熟悉的父母和亲人吗?我们哪怕是专注地凝视过他们一回,探询过他们一回吗?我们真的懂得他们吗?我们想过要懂得他们吗?这是一群被我们长久忽视的人。”在这部作品中,再现了那些长久以来被忽视的点点滴滴,给我们一个机会,重新理解了这种连着血、带着筋的情感。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日子疯长》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更是他对父母及其亲人的第一次庄重而深情的凝望,第一次专注而严苛的审视,那也是对他人生起源的凝望和审视,是父母,是亲人,也是他自己。对于从事文学写作的人来说,这应当是一堂必修课,而且这堂课只能自修,铭心刻骨地自修。

“文学是一片落叶。落叶纵然飘摇,最终的目的却只有一个,那便是大地,是故土。”龚曙光如是说。走了那么远的路,梦里时常出现的还是那年少时的小镇,故人、故土、旧事,疯长的不仅是稻草,还有那疯长的日子。细细品读《日子疯长》中的文字,字里行间藏着故乡,曾经沧海,乡土上弥漫着一股海腥味,乡情里藏匿着一种隐隐的心灵创痛……所以故乡对他来讲不仅仅局限在地域和风物上,也可以说是一条联系人生的线索,通过这条线索可以抵近自己文化根系的原点。比起漂亮的文辞,龚曙光的作品更专注于对待故事的态度和与故事交流的深度,以书写故乡的内容记录着历史的变迁,从乡土的小人物身上,折射着这个庞大的时代。

他的散文中所谈及的故乡,除了包含着对故乡的思念,更是包含着对中国乡土社会的审视。谈及20世纪的乡土社会,他告诉我们:一个社会的厚度,是由乡土社会的深度来决定的,离开了乡土社会的现代社会,永远是浅薄而脆弱的。社会发展愈快,愈需要乡土这块防撞防跌的垫层。乡土不仅仅是野花和田畴,不仅仅是粮食和果蔬,它更是天理人伦,更是文化根脉,是一个民族救亡防绝的脐带血。因此,他也在《日子疯长》中竭力呈现了各种各样的美好,那是乡土的美好,是乡土社会在遭受创损甚至摧毁时,执拗呈现的美好,一种面对灾难时献祭般的美好。

(《日子疯长》,龚曙光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7月出版)

2018-09-26 □东 东 散文集《日子疯长》: 1 1 文艺报 content45093.html 1 守望那块文学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