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远去的牧歌》故事编写得很巧,它用1980年代、1990年代、2000年代、2010年代的冬、春、夏、秋四次大规模的牧民转场,表现了时代的进步和牧民生活的变迁。哈萨克族牧民世代四季转场游牧,逐水草而居,“转场”是他们最有代表性的游牧行动。故事从1980年代中期一个冬天的转场开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来临,队长胡玛尔组织牧民转场,胡玛尔指派经验丰富的哈山去通知在后山放养骆驼的杰恩斯,让他赶紧转移。这一去,哈山就再也没有回来,哈山的妻子哈迪夏怨恨胡玛尔当时的决定。在1990年代那个春天的转场过程中,牧民们赶着上万头牲畜,翻越雅玛图达板,胡玛尔的独子阿扎提为帮助哈迪夏的长子巴彦,坠崖身亡。愧疚之中的哈迪夏,从此不再埋怨胡玛尔。影片的故事围绕胡玛尔、哈迪夏两个家庭展开,40年风风雨雨,他们之间既有恩怨,也有相依相伴。
影片精心设计了在风雪交加的转场途中,胡玛尔的儿媳产下女儿博兰古丽,这个小生命不仅给胡玛尔家庭带来了生机和希望,也别有匠心地贯穿始终。2000年代那个夏天的转场,博兰古丽考上了大学,和哈迪夏的长孙里亚斯相爱。到了2010年代那个秋天的转场,博兰古丽成了大学生村官,跟里亚斯结了婚,生了孩子,在政府的支持下,兴建了生活设施齐备崭新的牧民新村,带领牧民们告别多年的游牧生活,“转场”到新的定居点。
影片的人物设计和故事结构突出一个“巧”字,短短的90分钟电影里,40年,4次转场,两个家族,三代人,勾勒出一幅哈萨克族牧民40年发展变迁宏伟的时代画卷。影片没有直白地说出“改革开放”这几个字,也没有一处出现此类的标语和口号,却通过精巧设计的剧情和人物,以及时代进步在生活中表现的细节,把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变化呈现在观众面前,“艺术化”地歌颂了改革开放,这是编导和主创人员的高明之处。
影片的“巧”还表现在它对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的把握上,它没有用新与旧、传统与现代这样的概念去褒贬哪一种文化,而是去“展示”它们不同的魅力,即使对羊皮别克这个满脑子“生意”和“发财”的商人,虽然胡玛尔对他不满,甚至要赶他走,但影片本身没有褒贬他的对错,毕竟羊皮别克代表着市场经济在草原上的渗透和发展,给牧民们带来了经济上的实惠。
这是一部很“纯”的民族题材电影,纯粹、纯真、淳朴,民族特色非常浓郁。四次牧民大规模的转场,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哈萨克族牧民特有的“游牧文化”,每一次转场,因为时代和季节的不同,都各有特色。在每次转场过程中,影片非常巧妙地展示了哈萨克族民族风俗、风情,以及他们特有的生活方式,让观众更亲近地了解这个民族的文化。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发展,以及“退耕还林,退牧还草”等一系列保护草原政策的实施,牧民选择“定居”生活方式的越来越多,而沿用传统方式转场的家庭在逐渐减少。这部影片用了大量的篇幅,真实地拍下了牧民四季转场的画面,为哈萨克族“游牧文化”留下了非常珍贵的影像资料“记录”,这种抢救民族文化的意义,价值更大。
影片的“纯”还表现在演员都选用纯粹的哈萨克族,而且都不是职业演员。扮演胡玛尔的海拉提,是一位民族语译制配音演员;扮演哈迪夏的马尔江,是文工团的一位主持人,其他演员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参加电影表演。但是,他们熟悉哈萨克族牧民生活,本色出演,演得很认真、很投入,特别是海拉提把胡玛尔扮演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中年时当队长带领大家战胜风雪的果敢刚毅,老年时对草原的依恋,都把握得比较到位。
影片的另一个突出的特点是“美”,人与自然、人与动物,拍得都很唯美,也很感人。影片的开头,暴风雪肆虐,胡玛尔带领牧民们转场,上万只骆驼、羊、马等牲畜,在风雪中艰难前行,场面之大,令人震憾。雅玛图达板怪石嶙峋、陡峭惊险,春夏牧场一往无际大草原的秀美,秋季转场时现代化的运输车队尘土飞扬,青年男女在草原上策马奔驰的剪影,两位老人手牵手走进落日的意境……都给人以美的享受。
影片中的动物有很多,牛、羊、马、骆驼都与牧民同迁徙、共命运,而最有灵性的是胡玛尔的那只鹰。这只鹰一直跟随胡玛尔,可以说它与胡玛尔相依为命,胡玛尔给它做了一个可爱的头套,平时盖住它的眼睛,喂食、放飞的时候摘下来,影片中有不少近景、特写、仰拍这只鹰的镜头,或以这只鹰的视觉俯瞰大地,都特别有意境而又有寓意。影片的结尾,牧民们进城定居,鹰也失去了“游牧”的生存依托,胡玛尔试图用饥饿的方法,让鹰去寻食,逼鹰离开,去寻找属于它的世界,鹰却依恋主人,不愿飞离。
为了精心打造这部哈萨克族史诗般的电影,天山电影制片厂组织精兵强将,精心拍摄、精心制作、精心修改,使这部民族电影看起来特别讲究。摄制组用了两年的时间,先后拍摄了冬、春、夏、秋四季转场,以及不同季节的美丽景色,画面美如油画,又非常有地域特色。冬季转场那场戏,摄制组调用了11个村的两万多头牛、羊、马和骆驼,6台摄影机和两架摇控飞机同时在风雪中实景拍摄,完成了十分震憾、令人叫绝的雪灾和转场的宏大场面。这部影片从创作到拍摄花费了三四年时间,这在当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