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文学评论

浅谈季宇近期小说创作

□疏延祥

季宇于1952年出生,如果从他20世纪80年代发表小说算起,他的创作生涯已近40年。这些都表明他是名副其实的老作家了。可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从他前几年相继从安徽省文联主席、作协主席、《清明》主编的岗位上退下来后,不仅出版了散文集《勇敢者的精神》和《淮军四十年》,体现和证明了他的创作热情和生命力,今年发表了《救赎》(《中国作家》2018.2)《最后的电波》(《人民文学》2018.7)《假牙》(《作家》2018.2)《金斗街八号》(《长江文艺》2018.7)《归宗》(《当代》2018.1)五部小说,这些小说甫一发表,就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等刊物转载,产生了很好的社会反响。这充分说明作家季宇创作生命力不减,仍在攀登文学高峰的路上。

季宇《救赎》讲的是一个浪子回头的故事。季宇写过浪子的故事,《当铺》中的朱辉正就是如此,但他并没有真的回头,而是变本加厉,他花花公子到偷父亲的妾,被父亲的子弹留下疤痕。他带着疤痕,远走他乡,10年后衣锦还乡,开始对父亲报复,直至毁灭。如果说朱辉正的浪子“回头”是一场悲剧,承载的是杀父娶母的性心理派生出的人性黑暗,而朱宝臣的回头和复仇则是一出正剧,它承载的则是正义和人性复归的光辉。

说到复仇,季宇写过一篇小说叫《复仇》,《复仇》和《救赎》一样,都是民国背景,奇女子吴玉雯被马大鞭子杀了父亲,几乎灭门。为杀五湖联防团团长马大鞭子,她装成无家可归的孤女,使医生丁志琛动了恻隐之心收留,继而她嫁给丁医生做三房。她利用马大鞭子来丁医生处看病,报了仇杀了他,得遂所愿。如果《救赎》只写到朱宝臣复仇成功,那不过是《复仇》的再版,是一场私人恩怨的故事。《救赎》并没有到此结束,然而朱宝臣的性格进一步发展,心胸更加开阔,他通过表面和日本人合作,暗地却输送情报给新四军,走上了抗日救亡的大道,这就使得他的形象不仅超越了朱辉正,也盖过了奇女子吴玉雯,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和英雄。

报了大仇后,朱宝臣性格变得内敛,不仅尽力保护大哥的儿子,甚至为了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大哥的儿子,他接受了日本人的条件。当然,这是一种无奈,朱宝臣虽然明里和日本占领军安田正树合作,暗地里自残,使日本人让他当维持会长的阴谋无法得逞,并撤去对他的监视,使他能脱身向新四军传递情况,成了中共情报界重要人物九条。

我觉得,朱宝臣的救赎不是宗教意义上的,尽管他致使大哥丧命,的确有罪。但他复仇,又为国家和民族做事,对抵抗日本侵略者做出了贡献。并且他之复仇不像基督,是一种消极的心灵救赎之路,而是积极的正义之路,他之抗日也非安迪的控告,而是大爱大恨。

《救赎》通过“我”要写朱宝臣传记,查找朱宝臣历史,还原出一段尘封的故事,同时也将现实与历史勾联起来,而朱宝臣就是“我”姑父,如此一来,小说充满了亲切感。

季宇的《最后的电波》是一部关于信仰和政策攻心的故事,同时也是一部献给父母,献给新四军通讯兵的故事。

读了这部小说,我们对新四军的顽强,对新四军和人民群众的感情,有深切体会,同时也敬畏新四军的光辉业绩。

小说的叙述者是“我”,“我”父亲当年就是顾部战士,李安本是“我”父亲的师傅,小说是通过“我”父亲的陆续介绍以及几十年后父子二人前去探望李安本的经过,不仅还原了当年一幕幕血雨腥风,也将历史和现实联系起来。小说和读者的距离感因此消除了,我们随着季宇的脚步,走进了历史深处。

小说题目《最后的电波》是其情节写实的表达,杜参谋和李安本这支新四军队伍艰难地完成了诱敌任务,部队战至只有杜参谋和李安本两人,李安本用明码向旅部发了永别电和新四军军歌。杜参谋用绳子将李安本送至崖下,自己壮烈牺牲,凸现了共产党人爱护群众的崇高品格。

用小说探索人的心理,一直是季宇小说的一个着力点。比如《当铺》中的朱辉正和父亲的妾私通,此类题材有点类似《雷雨》,看似写性心理的乱伦现象,但也可以用西方弗洛伊德的杀父娶母的性文化解释,《盟友》讲了个“重色轻友”的故事,“利比多”的强大突破了人伦道德。《街心花园的故事》通过某城市一青年爱上了裸体牧羊女雕塑,讲了“皮格马里翁”性心理现象,即“雕像恋”。季宇新作《假牙》接续他以前的性心理探索,讲了个“意淫”的故事。

《假牙》用小说的方式讲了反态的意淫现象,同时以“老包被抓的消息几乎一夜间就传开了”开头,一下子吸引读者,随着玛丽案的说法不同以及介绍老包身世,给人扑朔迷离之感,慢慢的谜底揭开,读者恍觉“原来如此”,这种吊足读者口胃的叙述方法是成功的。

近年来,被翻拍成谍战剧的小说很多,而且收视率不错。其中大部分都以情节曲折离奇和悬念丛生取胜,季宇的《金斗街八号》也可视为谍战小说,但它的叙述方式比较独特,往往不是大事渲染,而是点到为止,比如中共特派员在特务设置的天罗地网中逃脱,好多年都是一个谜,直至解放后,当年的富华照相馆老板,地下党员黄凡才告诉即将被枪毙的当年特务行动队队长元鹏飞。原来问题出在瞎子老章和女儿小芬突然出现在接头地点,唱了《马嵬驿》,这就是撤退和中止接头的信号。相信很多读者只看一篇《金斗街八号》,还会对这个谜底有些疑惑,再细看原文才会恍然大悟。

《金斗街八号》不仅不浪费笔墨描写,三言二语,话说一半,而且是采取多头叙述,仿佛是捕鱼人手中的网,千头万绪都在捕鱼人手中,一旦撒开和收网,都在捕鱼人即叙述者掌控之中。叙述者叙述一个个看似关系不大的人物和故事,却无形中有了内在关联。

注重安徽元素,挖掘安徽人文内涵,一直是季宇创作的一个方向,比如《淮军四十年》《铁血雄风——辛亥革命在安徽》,他为徽商、淮军写了电视纪录片脚本。在小说创作领域,他也喜欢凸显徽元素,如长篇小说《徽商》《新安家族》,中篇小说《王朝爱情》,最近他又发表了小说《归宗》,塑造了贺文江这一人物形象。

贺文江亦邪亦正,尽管他是国家英雄,然而长时间却得不到承认,甚至入不了族谱。莫让英雄死不暝目,这是《归宗》的微言大义。不过《归宗》中几个主要人物,如贺文江、宋长忠、于大棍子,作为小说人物,性格可以再突出一些。据作者说,《归宗》是作者将要出版的长篇中的一部分,或许在那本书里,《归宗》中的主要人物性格会丰富些。

如果说,季宇这五部小说有什么是一以贯之的特点的话,我觉得就是故事性。讲好中国故事,讲好安徽故事,是季宇几十年来小说创作自觉和不自觉的追求。

讲好安徽故事,首先要激活本土资源,《归宗》以安徽人贺文江为主角,《最后的电波》叙说皖南新四军的故事,都是安徽资源的成功运用。而《救赎》《金斗街八号》故事发生地都在一个叫五湖的地方。五湖,对于季宇创作来说,不仅是一个地理概念,而且是一个文学概念。早年的《当铺》《盟友》《县长朱四与高田事件》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鄂豫皖交界的县城小镇,而且都是民国时期的历史背景。不过,我以为,向五湖的文学王国挺进,对于季宇来说,仍有很大的空间。

2018-12-21 □疏延祥 1 1 文艺报 content47591.html 1 浅谈季宇近期小说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