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文学院

想重庆

□杨 康

只要稍稍离开几天,我就很想重庆。

不管你把我搁在世界的哪儿,哪怕山珍海味伺候着,哪怕名流山川游览着,都无法减弱我想重庆。想重庆,自然而然地想,略带撒娇地想。就连生我养我的故乡,我对它的想念都没如此强烈。

我会经常给外地朋友纠正一个错误观点,没有“成都火锅”这个词语,只有“重庆火锅”的叫法。我并非有意破坏川渝人们之间的伟大友谊,只是根深蒂固地认为,火锅这玩意儿,只有被嘉陵江和长江滋养的重庆才是有灵魂的。

离开重庆不久,脑海里就会自然呈现出一幅火锅画面。三五好友,相约嘈杂街边,满桌毛肚、鸭肠、藕片、土豆、茼蒿……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摆龙门阵。每每想到这里,口舌生津。

来外地也吃火锅,但它的意义只在于从具体行动上去弥补某种内心缺失。看着服务员身着职业装端来一盆红艳艳的锅底,总觉得缺点味儿。说到底,在外地吃火锅还是吃得有些扭捏,不像在重庆吃得那么无所顾忌。在重庆,火锅沸腾起来,那股麻与辣,散在空气里入胃入心。啤酒喝起来,久不相见的朋友聚在一起,只管尽兴。

醉意阑珊地穿过灯火辉煌的不夜城,长江和嘉陵江汩汩流淌的江水会勾起许多记忆。有多少次如梦如幻的在火锅飘香中穿城而过,味蕾就有多少次记忆和苏醒。想重庆,最先是舌尖上的回味吧。麻辣鲜香是其永恒的底色,如果说火锅是重庆的阳春白雪,那么小面则是重庆的下里巴人。

半把个月,不吃一次火锅,感觉就打不起精神。一周不吃一碗小面,仿佛所有的食物都失去存在的意义。到了陌生的城市,我总是到处找重庆小面。曾在一处饭馆点了一份重庆小面,只吃了几口,委实难以下咽。姑且不论重庆小面必须的老咸菜、炒花生,就连基本的麻辣配料都没搞对。

至此,去外地不吃所谓的重庆小面,成为我的一个执念。小面店,重庆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几乎十步一家。当然,味道也是各有千秋。各家有各家的做法,各家都有不对外透露的绝技。从面条的初始原料,到辣椒花椒的选用,再到面条的下锅起锅,也是各有各的讲究。

新店和老店琳琅满目,但只要用心经营的店,几乎都有自己的回头客。小面制作讲究,也因此总在清晨就会聚集大量食客。老板,一碗小面,多海椒,加煎蛋!重庆一天的生活,在食客们的叫喊声中逐渐开始。你有你喜欢的油条包子,而我独爱我的重庆小面。

几年前刚来重庆,一家旅游杂志约稿,让我写写重庆。在那篇羞于见人的文章里,我把重庆以磁器口的形象去代替简化。现在想起来,那是一篇极其糟糕的文章。重庆神韵,我一点儿也没抓住,连皮毛都没抓住。

重庆待久了,便不再愿意去磁器口、洪崖洞这些似乎专为外地游客而准备的地方。这些被吵得沸沸扬扬的旅游景点,实际上也只能符合外地游客的口味。想重庆,除了味觉上的想,更是一种视觉上的想。漫步南滨路或者北滨路,对岸的灯火尽收眼底,仿佛置身一座梦幻城堡。

我喜欢重庆的起伏和错落,它像是五线谱上的音符。尤其灯火辉煌的夜色中,重庆的美更是一览无余。高楼与高楼比肩而立,公路与公路盘旋交织,错综复杂中又井然有序。南山一棵树固然是欣赏夜景的好去处,而我更喜欢闲情漫步,走哪算哪。随便一抬头,就是好风景。随便一停步,便是重庆人的热情洋溢。

依山而建,重庆是一幅醒着的油画。无论你位于画中的哪一笔,接下来的那一笔定不会让你失望,定会让你发出轻轻尖叫。远处是阑珊灯火,灯火深处就是小日子,就是日常与琐碎。外地来了朋友,我会在一顿火锅之后带他们随便坐上一辆公交。在公交车走走停停的顿挫中,在车内相互寒暄的方言里,聆听重庆余音。

想重庆,不得不想那两条江。长江的浑浊与嘉陵江的清澈纠缠在一起,朝天门码头停泊的豪华游轮无意间增加了江的奢华。透过江边粗粗缆绳,可以想见当年码头上穿梭自如的人和热闹的交易。现在的码头,是一个适合怀旧的地方,夜幕升起,江边流浪歌手到此卖唱。

市内某媒体的微博宣传语曰“这座城的早晨都由一条微博和两条大江开启”。这句话在脑袋里挥之不去,细细一想,确实有点儿意思。如果,重庆没有这两条江,那简直不可想象。江诞生了码头,码头诞生了袍哥,袍哥诞生了重庆的脾气秉性。

柔情似水的重庆,烟火气息浓郁的重庆,只需离开那么一小会儿,就会让人很想很想。倘若离开得再久一点,只怕是会得相思病。“爱上一个人,恋上一座城”,这是当初来重庆时,在公交车身上看到的一句广告语。竟想不到,多年后的现实,早就被它一语道破。

想重庆,想重庆的美食美景,想重庆的人,想到心底去了。

(作者系鲁迅文学院第二十届高研班学员)

2019-03-08 □杨 康 1 1 文艺报 content48650.html 1 想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