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科幻

科幻与“科学人”书写

■安若水

读郑军的《临界》系列小说,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看倪匡《卫斯理系列》小说的情景。《临界》系列有《卫斯理系列》的色彩,但更人想起叶永烈在上世纪80年代创作的“金明戈亮”系列,那是科幻与侦探结合的经典。

近20年,大陆鲜有作家横跨科幻与推理这两种类型写作,郑军算其中一个。《临界》系列一共9本,每本都是小长篇,这借鉴了《卫斯理系列》和“金明戈亮系列”,还延续了从福尔摩斯开始,几乎所有推理文学的特点——侦探故事不宜过长。过长了,读者容易忘记前面的伏笔。但如果每写一部都更换主人公和背景,便会造成构思上的重复。所以,推理文学常以中短篇系列的形式出现。

郑军从1997年开始科幻创作,2000年他创作出长篇科幻小说《网魔》,并以《生命之网》为名公开出版。在《临界》系列中,这部作品恢复原名,成为第8本。从《生命之网》开始,主人公杨真和读者见面。后来郑军围绕这个背景,创作出若干中长篇和电影剧本,奠定了《临界》的基本框架。

但这些只是“故事”,没有灵魂。换言之,郑军在寻找更好的解读方式、结构方式和表述方式。科幻同样在讲人的故事,而能塑造好“人”的形象,对科幻作者而言更具挑战性。当下,能看到一些科幻作品有推陈出新的想象,却欠缺关于“人”的合理书写,读者看到的仅仅是“脑洞”而已。直到2017年,郑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开始用一以贯之的“科学人”主题串起整个系列,全面修改前作,让人物命运能够承上启下,成了连贯的故事。就这样从2000年到2020年,《临界》系列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但郑军的20年已然过去。

一部好的科幻作品,人文主题应该与科幻合二为一:科学如何影响人的生活,如何影响社会变迁,人们又该如何看待这些变化。21世纪的社会无法回避这些基本问题,人工智能、生命科学、核电……《临界》的每个故事都从不同的科幻点上剖析了这个主题。

“科幻”中的“科”,一直被认为是指科学知识。但郑军决定重写《临界》时,便将“科”字重新定位于科学事业,定位于科学工作者,甚至定位于“科学人”。“科学人”群体并不把科学当成职业,他们本身过着纯粹的科学生活,并用科学的眼睛看待一切。主人公杨真,既懂高科技又专攻心理学,小说展现了以她为核心的“科学人”群体,无论是走向成功还是自我毁灭,都是靠鲜明的价值观来驱动行为。“科二代”在科幻小说中很少被展现,大多科幻中的科学家在作品里只是科学代言人,或者是“科学怪人”之类漫画式形象。

书中,杨真和她的同事都是既有司法背景,又有科学背景。她出于对父亲的厌恶,曾一度反感科学,但由于从小接受的科学训练深入骨髓,最终回到科学怀抱。她的事业、理想,甚至个人感情纠缠在一起,几经变化,终于在全新岗位上找到人生的锚地。随着《临界》系列故事的往后推动,杨真与其他主人公阅历增长,但她“坐言起行”的性格从未变化。她积极主动,热衷冒险,这给小说带来了强烈的行动感。近些年来的科幻普遍偏“宅”,题材更多偏重数理科学,人物偏爱玄想,幻想无边无际。相反,《临界》的人物有正义使命,不仅自己奋力前行,也在带动周围的人前进。

小说中的科学知识服务于写好“科学人”这个任务。小说不仅要描写不同专业的科学工作者,还要描写不同性别、不同年龄段的科学工作者。要把这些区别写准,写活,专业知识必不可少。《临界》系列以知识点密集而著称,每一部都出现十几个新名词,但读者读起来很轻松。因为这些知识服务于人物,而不是独立于人物。这也取决于作者长期的创作实践,能够熟练地用文学语言描写科学事实。

总之,《临界》系列是一套主题鲜明,人物形象饱满,富于人文内涵的科幻小说。曾有人认为科幻文学很特殊,必须依赖科学理论知识,但在郑军笔下,文学是人学,科幻文学也仍然是事关“人”的写作。

2020-09-28 ■安若水 1 1 文艺报 content56545.html 1 科幻与“科学人”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