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国家,多民族文化历几千年而不断线,翻开从古到今的经、史、子、集,处处可以发现它的存在。但,书写儿童,尤其是书写人口较少民族儿童的生活状态,则少之又少。如今,四川青年女作家毕然,却以自己对生她养她的祖国边疆大地的热爱,对同样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养大的塔吉克族儿童的挚爱,用自己浸渍了爱的汁液的笔,将世居深山的塔吉克儿童在新时代的新生活、新思想、新情感,化成了洇漫着民族生活气息、渗透着时代精神气味、洋溢着儿童秉性气质的一次独特的写作,变成了崭新时代、全新国家、盛新社会的一个熠耀的亮点。她把自己的这本书取名为《雏鹰飞过帕米尔》。鹰,是塔吉克人心目中的图腾。这个书名,既是一种现实的存在,也是一种理想的表达;是一个象征的暗喻。诗意是这本书的正面表达,哲学是这本书的背面思考。
在文学创作中,恩格斯的名言至今被大家牢记:“现实主义是除了细节的真实之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在这本书中,毕然没有专门地去刻画、塑造一个塔吉克族儿童典型,她写的是当今帕米尔高原上的塔吉克族儿童群像——他们家家户户居住在群峰突起、冰峰耀目,奇峻高拔的大山之下、深谷之中,祖祖辈辈辗转于江河湍急、牧草丰茂、树长沟深的漠野之上、草场之间,却也是各具天赋和爱好,各有向往和梦想:在被塔吉克族人视为神山的慕士塔格峰下的塔合曼小学里,爱上语文课、爱学汉语的九岁的祖里卡尔夏,被邀请向深圳援疆考察组做介绍情况的演讲;他就想着要当一名小学教师,教本民族小孩子学好祖国语文;在塔什库尔干提孜那甫乡闪闪发光的牧场上,出生于香港回归祖国当天的香港·库里,有着天籁般童声、雏鹰般舞姿,他果真去到香港参加文艺演出,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却想着“要去考军官学校”;在小苏菲亚阿爸开在石头城步行街的眉石店铺里,苏菲亚每天放学后都到店里,一边写作业,一边卖东西。目光如炬、笑容似花的她,成为最有说服力的眉石广告……围绕着对塔吉克族儿童各自成长的各自表达、各自个性的各自展现,自然而然地牵引出了一个个曲折动人、令人慨叹、富有传奇色彩的少年人生故事,让我们窥见了,在祖居的深山中出生、在剧变的社会中长大的塔吉克族儿童们丰富、深沉、友善、美好的心灵世界。看似最简单明了的儿童心灵,恰好最细腻深切地记录着社会变革的光明灿烂,折射出党的民族政策的光芒普照,反映了新的时代精神的光辉闪耀。写儿童的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彰显的是现代科技、文化冲击下的高原现状,以及现代文明对聚居于边远地区少数民族儿童的影响。毕然所写的塔吉克族儿童的群像,也正是中国当代各民族儿童中的“这一群”。应该说,“这一群“塔吉克族儿童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具有很深远的典型意义。
谈得上“意义”的,更在于毕然对“以人民为中心”的文艺思想的忠实践行。攀上海拔七千多米的帕米尔高原,走进背倚慕士塔格雪峰的草原小屋,探悉民歌鹰舞都会、塔语汉话兼通的稚幼心底,全仗着作家两只脚的行走——对于一位青年女作家来说,行走中的不惧荒凉、不怕苦累、不畏艰险,显然是人生旅程中的严峻考验。何况,她还要全身心地融入这个民族的儿童群体,还要很自然地潜入不同家庭不同年龄儿童的心灵;应该说,这也是自身心路中的童年回归和童心欢跃。能做到这一点,才能成为真正的儿童文学作家。毕然做到了。她所写下的,都是儿童目光所及、心灵所感,不仅那些风景人物、风情人事是他们的所见所闻、所触所悟;而且,连毕然自己的那些文字,也都淹没在塔吉克儿童们的心思心情里。儿童性,就这样天然地化进民族性之中,就这样自然地成为儿童文学中生动具体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点。毕然在“引子”中写的几句话,虽然简单,恰是很明显的例子:
去帕米尔高原的路,旷达而高远。指南针上的海拔高度不断攀高,几乎每一分钟,就要增加三十米。路指向远方,雪白的云彩挂在山间,慕士塔格峰在层层山峦后闪闪发光。
行旅中响起塔吉克族民歌《古丽碧塔》。三年前……那天籁之声一经响起,仿佛群山回唱,荡气回肠。
移动的羊群、高大的骆驼和牧羊的孩子,使得静谧空寂的喀拉库里湖畔有了生气。那些举着羊鞭子、脸颊晒得黑红的孩子们,在离天最近的草场上,一天天长大了。
再说,毕然对塔吉克族儿童的挚爱和贴心,她对儿童文学创作的热爱和认真,也正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中民族团结、睦爱的日常表现。儿童文学民族性的表现和体现首先来自作家的内心深处。儿童文学民族性,不是一个枯燥的理论概念,而是一个饱含着美好的民族情感、充满了美妙的生活张力的艺术创造。
作家的艺术创造,贵在创见和创新。在新疆生活的作家不少,毕然恰能发觉帕米尔高原上塔吉克族儿童们对父母、对家乡、对民族、对祖国的忠忱的依恋和赤忱的挚爱,恰能发现他们对生活、对时代、对未来、对世界的无限的憧憬和无比的希冀;并从中发掘塔吉克民族心理素质的精粹,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东方文明的高尚情操。这是作家致力于民族振兴、尽心于新人成长的品行、个性所然;是“民族平等”“创作自由”的政策落实、氛围形成所然。但可以看出,毕然对艺术创新孜孜以求。她所写的每一个塔吉克儿童的故事,虽都比较简单明了,但她却巧妙地运用了现实事件和想象空间的交织点,营造了一个个适合儿童思维的、穿越时空的文学空间,而这空间的形成和发展又都有其深厚的历史和民族渊源。这样,一个个故事虽然线索都毫不复杂,细节处却环环相扣,把原本线性的情节圆周化、立体化,并使其漫溢着苍莽大西北的日头、石头味,风暴、风沙味,充满了旷远小村寨的朴厚、朴实味,和善、和睦味。尤其值得称道的是,毕然把这些大西北、小村寨独具的自然、人文的味道都洇进了每一个故事的语言里,使每一个故事都因其浓浓的民族性、时代性,都因其强强的儿童性、趣味性,而形成一种情理相汇、情趣交融的艺术魅力,令读者非一口气读完不可。
显然,毕然的儿童纪实文学集《雏鹰飞过帕米尔》,虽是一本写给各民族儿童的小书,却真正是一本思想性鲜明、艺术性鲜灵、民族性鲜活、时代性鲜亮的书,书中那别样的陌生、意外的丰富,属于儿童,也属于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