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少数民族文学

一个纯净、温暖、向上的世界

——读蒙古族作家陈晓兰长篇小说《鄂尔多斯山的女儿》 □刘永松

认识蒙古族作家陈晓兰已经十多年了,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在寒冬亦觉温暖。她的善良、坚强、执著更是令人敬佩,新作《鄂尔多斯山的女儿》就是在巨大的病痛之中坚持完成的。捧读她这部散发着墨香味的心血之作时,正是冬日,春城的暖阳从窗口倾泻进来,给阳台上盛开的鲜花镀上了一层金色,喝着一杯咖啡,被她的书带进了一个纯净、美丽而温暖的世界。“爱不释手”这个词的深刻含义终于被鲜活运用,我第一次以一天的时间读完一部长篇小说,并思如泉涌般地写下这些文字。

一翻开书,浓郁的草原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夏季,绿草茵茵,百花盛开,蜂蝶翩飞,让从未到过草原的我在书中进行了一场美丽的旅行。冬天,漫天的黄沙壮美、苍凉,有一种历史和生命的厚重之感,让人能在孤独中品味人生的真谛。然而,在饱览壮美的景色之后,就开始陷入自然环境的恶劣和主人公生存状态的艰辛之中去。

“月亮湖”,一个诗一样美丽的地方,住着一个摔断了腿躺在床上的年老出家女人,还有三个照顾她的孩子。最大的乌兰达莱以优异成绩考上县初中,为了照顾娘娘辍学,还有一个10岁的弟弟和五六岁的妹妹。年幼的三姐弟在远离人烟的月亮湖开始了和风沙、和生活艰辛对抗的生活。

用小炭炉做饭、拾粪、牧羊、在沙地里种菜,为了改善天天吃咸菜馒头的生活,还得想尽办法自制豆芽。每天天不亮起床,忙碌到半夜才能睡觉。冬天深夜有母羊产小羊羔,还得起来照顾。繁重的劳动和冬天的荒凉、孤独,有时让辍学的乌兰达莱觉得悲凉,不知道艰难的人生何时是尽头,思考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但无论多么不甘,生活还得延续,有时甚至还得面临生命的威胁。风雪中牧羊的弟弟一直未归,她冒着风雪去找,全身结了冰棱,鞋子湿透了,只能拎在手里。脚冻得失去知觉的乌兰达莱找到同样变成冰棱人的弟弟,艰难地赶着羊群,天黑才回到家中,冻坏的脚钻心地疼,让人忍不住为恶劣的环境、艰难的生活和年幼却坚强的孩子落泪。

这些关于日常生活的描写真实动人,作家如果没有深刻的生活体验和深厚的笔力,是很难把那些生活场景真实生动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最令人欣慰的一点是,作家在抒写苦难的同时,还在里面融入了童真、童趣和浓浓的亲情,让人读之并不觉得压抑,更多的是感动和对主人公的钦佩。这也许就是作家对待生活的态度,无论生活再艰辛,她总是热爱生活并充满希望,所以她在抒写主人公生活的艰辛时,也融入了许多温暖的亲情和童年的乐趣。

冰天雪地的草原,生活变得异常艰辛,但对于孩子来说,玩还是天性,他们也不忘堆一个雪人,并且精心给雪人打扮一番,弟弟还说雪人是“落荒逃难的七品芝麻官”,笑声便弥漫开来,在冬日的雪地里升腾起无限的快乐和暖意。他们还给又细又密的草取名“牛毛毡毡”,在过春节的时候,把老山羊的胡子剪下来做成毛笔,用染衣服的朱青作墨汁写对联,给羊取好听的名字。姐姐乌兰达莱每天在一家人睡下之后,点着汽油灯趴在炕上看书,年幼的弟弟和妹妹还有年老的娘娘就省钱给她买少熏人的煤油灯,弟弟给姐姐做了一张小桌子,把一双手弄得鲜血淋漓,但心里却万分高兴。这些细节描写,生动、真实、感人、温暖,就像一股清泉从心间流过,让人不由得想起电影《海蒂和爷爷》,都是淳朴、善良、充满温情的人。看这样的艺术作品,会把人带入一个纯净的,只有美好、善良,没有纷争、喧嚣的世界。也因为这份温暖和纯净,原本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生存的艰辛不再显得那么悲凉和凄惨,反倒滋生出一种向着太阳奔跑的力量。就像书中写到的太阳花一样,只要有一丝阳光,就会茁壮成长,给人以力量。

但作家还不仅仅满足于为我们构建出这样一个美丽、纯净的世界。她还要在生活中融入哲理,在哲理中升华,并且能在哲理中和恶劣的环境抗争,和既定的命运抗争,从而改变命运,寻找人生的价值。这才是作家要深入构建的另一个世界。

主人公乌兰达莱带领着弟妹和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逐渐让贫穷的生活有起色之后,不再满足于延续的生活。她开始找来课本自学,并教弟弟妹妹识字,还把自己对生活、生命的思考用文字记录下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文章发表了。发表文章后的乌兰达莱又争取到去北京读大学的机会,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在城市扎了根,还读了研究生。其间,她的每一步努力,每一次勇敢、大胆的尝试,都令人唏嘘,同时忍不住对她产生敬佩之情。她的励志值得很多人学习,在她身上,我们看到的是一种笑对生活、积极向上的精神,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热爱,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名言:“生活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会对你哭。”

乌兰达莱每到一处,总会碰到帮助她的老师、同学,甚至是将军,让人觉得人间处处有温情,而不是冷漠、麻木、勾心斗角。所以读这部书,总让人觉得温暖,有一股催人向上的力量涌入体内,让人有一种要用全部的热情去拥抱生活的冲动。

然而,“桃花源”式的生活只是陶渊明的一种人生理想。作家陈晓兰笔下纯净、温暖的鄂尔多斯山,地处在远离人烟的地方,所以有着诗一般的纯净和美丽。但走出鄂尔多斯山之后,生活就展示了它残酷的一面,让主人公乌兰达莱体验到了城市繁华生活背后的人性丑恶。她为之付出全部真心、认为至死不渝的爱情,结果却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那个她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大哥,终究只是为了让乌兰达莱拼尽全力为他调动工作,来大城市扎根。伤痕累累的乌兰达莱还没走出爱情的伤痛,她视之为姐姐的同学又在世俗的婚恋压力下自杀。这一连串的打击让纯洁、善良的乌兰达莱不能承受生命之重,最后选择回到鄂尔多斯山去植树造林,成为鄂尔多斯山永远的女儿。这结尾可以说是神来之笔,让整部小说有了更深刻的意蕴,也揭示出了“出走—回归”这一深奥的人生哲学命题。

这部书里还写了一些美丽的神话传说,比如沙漠中泉水的传说、老榆树坑的传说等,不但故事神奇优美,而且让人在故事中领悟善恶的深层意蕴,同时让人对大自然、神灵和万物充满敬畏之情,也让美丽的鄂尔多斯山多了几分神秘。这些神话传说,虽然着墨不多,却有画龙点睛之功效,让人读之能涤荡心灵,向上向善。

这部小说还有一个亮点,就是人物形象非常鲜活。出家人娘娘、弟弟、妹妹、主人公乌兰达莱,还有那些出现过的人物,每个人都在读者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每一个形象都饱满生动,别具特色,呼之欲出。小说以刻画人物形象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环境的描写,广泛地反映社会生活。一部小说是否成功的标志就是人物形象塑造是否成功,从这一点上说,陈晓兰的这部小说是非常成功的,把鄂尔多斯山人淳朴、善良、不畏艰险、不畏强权、笑对生活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小说中涉及到的人,哪怕只出现一面,作家都能用寥寥几笔就把他们勾勒得活色生香。

小说还巧妙融入了很多哲理、佛学,让整部小说的意蕴得到了最高层次的升华。比如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和一个孕妇的故事,让人明白做人要看别人的长处,常看自己的不足。还有佛家轮回故事,“羊跪乳之情”的故事,以及书中直抒的哲理,都让人获益颇深。

这是一部优秀的小说,在作家为我们建构的纯净、温暖、向上的世界里,我们可以涤荡世俗的污浊,明白人生的意义,用热情和生命来拥抱生活,同时也能懂得生活中的舍与离,从而获得庄子一样的快乐和自由。最后,用作家笔下的一段充满哲理的话来作为结尾:“一段路走了很久,依然看不到希望,就只有改变方向;一件事想了很久,依然纠结于心,就得选择放下;一些人变了很久,依然感觉不到真诚,就选择离开;一种活动,坚持了很久,依然感觉不到快乐,那就选择改变;有许多时候,必须断、舍、离,放下过去,让心归零。”

2022-01-07 ——读蒙古族作家陈晓兰长篇小说《鄂尔多斯山的女儿》 □刘永松 1 1 文艺报 content63203.html 1 一个纯净、温暖、向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