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书香中国

山水、城市、人文的相得益彰

——读周吉敏《小水滴漫游记》 □王士强

作家周吉敏的长篇小说《小水滴漫游记》是一部新颖、独特的作品,其主人公是一滴水,名叫“小水滴”,书中所写故事,正如书的副标题所示,是主人公小水滴“穿过一条古老的运河去大海”。这条运河便是塘河,其所流经的区域便是温州。《小水滴漫游记》所写,便是温州这一地域的方方面面、前世今生。小说于温州的地域文化着墨颇多,可以说构成了温州地域文化的百科全书。周吉敏本身就是温州人,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一方水土有着深切的爱,其对温州的山山水水、动物植物、一砖一石、气候物产、风俗人情等等的热爱与如数家珍让人感动。在书写自然、社会层面的同时,小说尤为专注文化、文明等人文层面,表现出主人公个体生命的成长和人生境界的提升。可以说,《小水滴漫游记》达成了山水、城市、人文的相得益彰。

从结构上看,小说是随“小水滴”的“漫游”、行旅而展开的,“温州”犹如一幅美丽旖旎的画卷渐次打开。“小水滴”虽然并不是一个人,但无疑是一个人格化的形象,是人的化身,小说写的是他在此过程中的所经所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小水滴原本纯净柔弱、单纯无邪,随着他对于这一地域风土人情、山水器物,以及历史与现实的认知和理解的增多,他的生命也变得丰富、阔大、成熟。小水滴原本是一个“小世界”,他的漫游实际上也是他走向更大的世界,见识这个世界的美好,并吸纳其精华成为自身一部分的过程。小说涉及的内容极为丰富,自然景观、人文胜迹、历史变革、当前状况无不囊括其中。

周吉敏的确是爱温州这座城市、这方水土的,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感情,用情很深,而同时,这种感情又是自然而然的,并不夸张和刻意。小说一方面是将历时性的内容共时性地呈现了出来,从远古洪荒,到数千年的文明史、建城史,再到近代以来的革命史、建设史、发展史,均由于小水滴的观照和介入而复活、激活成为当下现实的不同侧面,历史转化为一种空间结构,这是时间的空间化。另一方面,则是将共时性的内容历时性地传达出来,将塘河不同区段、温州不同区域各自的特色、风格随小水滴的视角渐次呈现出来,犹如一条河流或缓或急地流过,这是空间的时间化。由此,小说具有了一定的复调性,不同部分之间既有独立性又互相应和、对话,成为有机联系的整体,同时也具有了一定的音乐性、节奏感,更为生动也更具可读性。

小说写“物”与“事”所占比例较大,而其核心,其实仍在写“人”,或者说,“物”与“事”的背后,作者真正关注的是文化,是人生。小水滴的游历过程其实也是一个受教育、受洗礼的过程,而由此,他也变得更为强大、睿智,文化中的诸多优秀品质内化为其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他也由一个单纯的输入者、倾听者变为输出者、阐释者,为其他小动物讲课等等,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每一个生命的成长都不可能没有挫折,小水滴也经历、见证了许多的艰难困苦,比如亲历过漩涡、台风、寒冷等,比如他被蛇吞到肚子里而险些丧命,比如一只小白鹭在台风中失去生命,比如鲤鱼妈妈因河流被污染而生命垂危……他经历了现实的风风雨雨,也得到了意志的磨砺和人生境界的提升。同时,他又在学习古典诗词、永嘉学派思想,参观诸如藏书楼玉海楼、中医学堂利济医学堂、公共图书馆心兰书社,了解育英慈善捐赠等等的过程中,受到文化的滋养和精神的熏陶,在内心产生深刻的认同,精神世界发生着巨大变化。可以说,小水滴身上体现的好学、进取、乐群、良善等品质,既体现着传统美德,也具有现代性和现实意义,是值得珍视和倡扬的。一定意义上,小水滴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典范,他由此获得了长足的进步,成为了一个更好、更丰富、更有力量的自己。这部小说,也是一部生命成长史。

小说在结构上共分五章,其时令分别是春、夏、秋、冬、春,这是一个四季轮回的过程,而实际上,它同时与生命的由生到死、世代轮替、生生不息是相契合的,这构成了一种深度的象征,有着丰富意蕴。小说的最后,小水滴给伙伴们留下了一封告别信,信中说:“我穿过塘河这条古老的运河,经历了春夏秋冬,经历了大千世界,懂得了这条河流的意义,懂得了生命的意义,懂得了我的意义,更懂得了我将要去的大海的意义。”这里的表述颇具象征意味,一方面可以说小水滴由运河找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在大海中获得了永生。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小水滴已经历完整的一生,走过了春夏秋冬,有着丰富的经历、众多的朋友、做过许多有意义的事情,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作为个体,每一个生命都有着必然的归宿——死亡,其不同在于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世界留下了什么。由此,“返回大海”既可以是实指,而同时也有着更深的、哲学的意味,它在浅显、通俗的表象背后有着深层、严肃的关切,书中的许多地方均可做如是观。

《小水滴漫游记》是一部书写温州、致敬温州的书,它是写给温州人的,又不仅仅是写给温州人的。《小水滴漫游记》是一部童话,它是写给儿童的,而同时也是写给成年人的。《小水滴漫游记》是一部小说,有独特的文学价值,而又不仅仅具有文学的价值。这样的作品,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殊为不易,它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一座城在等待这样一部书,一个人也需要调动她所有的积累才能写出这样一本书,它看起来微小,但有着丰富的内涵,就像一滴水也能折射出太阳的全部光辉。

2022-02-07 ——读周吉敏《小水滴漫游记》 □王士强 1 1 文艺报 content63529.html 1 山水、城市、人文的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