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文学评论

少年视角下的人间世界

□韩松刚

单从题目来看,《黑瓦寨的孩子》像是一部儿童小说,但李新勇斩钉截铁地告诉我,这不是儿童文学作品。李新勇在小说的“后记”中交代,这部小说原名《乡村少年》,作品也是围绕着一群乡村少年写的,写他们周遭的生活、写他们漫长的成长,从这个意义上说,《黑瓦寨的孩子》应该算作一部成长小说。

但和少年成长同步的,还有时代的发展和乡村的巨变。正如作者自己所言:“这部小说所观照的世界,比我预期的要大得多,教育、经济、婚恋、社会结构、农业生产与交易等等,都在时代滚滚洪流中发展变化。”这是少年们所处的复杂的成长环境,也是我们每一个置身的当下世界。而这,也可当作李新勇不愿把这部小说当作儿童文学作品的原因。

《黑瓦寨的孩子》看上去主题已经非常明确了,那就是少年的成长。但正如阿根廷小说家胡里奥·科塔萨尔警示的:“现实主义小说面临的第一大危险就是过分强调主题并认为它是小说的根本意义。”主题对于一部现实主义小说当然重要,但是如果一部小说仅仅局限于主题,那它也只能沦为普通作品的命运。

因此,除了主题之外,现实主义小说还要提供某种故事之外的力量,包括情感的、思想的、心理的、审美的,等等。对此,李新勇其实已经有了某种意识,他说:“不管你多会伪装,多么具有虚构的才华,一旦感情和思想缺乏真诚和真实,这部小说就已缺失生命迹象。”在这部小说中,不管是面对孩子,还是面对生活,抑或面对死亡,李新勇都给我们展示出了少年成长之外,关乎每一个人的复杂的时代症候。

而让我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少年的成长,而是乡村变迁过程中人活着的状态。在这方面,李新勇以其真诚和真实的笔触,为我们留下了很多生动的记录。活着的状态,当然可以分为几个方面,比如生存、生活和生命等等各自的情状。中国人骨子里有一种“生存”的执念。“天干三年,饿不死手艺人!”这是王前程的口头禅。其实也是他的生存哲学。“泪水快要下来的时候,王嘉峪就鼓励自己:我将来是要做船长的人——船长一定要坚强!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抹着眼泪,用爹娘常说的‘该收谷子就收谷子,秋天不操冬天的心’安慰自己。”乡村人的生存观就是如此朴实而有效。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生存向来都是艰难又煎熬的,日子就像是在苦水中浸泡着,湿漉漉的令人觉得压抑而烦闷。比如写到生病住院,“一听说要住院,两口子的脸色立即变了。唐锦绣到这时候心痛的还是钱。多富贵的人才配住院啊!怎么轮得到我唐锦绣这样的打工仔住院呢?”因此,即便是生命在遭受变故的危险时刻,生存还是变成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思维,但这些表述背后的深层体验,已然具有了某种揭露现实的意义。这些现实的片段,显然已经超越了故事本身。

也就是在这个层面上,《黑瓦寨的孩子》不仅关乎少年的成长,还关乎每一个参与历史进程的人的成长。这是现实主义小说的魅力,它从不脱离主题,且深深痴迷于它所描述的情景。这些情景不是来自幻想,而是从自身所处的现实中提炼、挖掘出来的,而这也构成了李新勇小说的一种现实风格。这种对每一个平凡的生命表现出敬意的写作姿态,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它体现出一个作家的精神气度,也会决定一部作品最终的高度。

李新勇把遥远的西部称之为“多情的西部”,《黑瓦寨的孩子》是他关于西部的“有情的书写”。那片土地,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情感和爱恋,还有一代代人抬头看世界的希望和理想。由此,《黑瓦寨的孩子》也是一部希望之书、理想之书。

2022-04-29 □韩松刚 1 1 文艺报 content64624.html 1 少年视角下的人间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