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团》是樊希安第5部描写军旅生活的长篇小说。在此之前,他已经出版了《乌蒙战歌》《兵山劲歌》《鹏城飞歌》《十一中队》4部长篇小说。这5部长篇小说都是以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建工程兵部队的生活为素材,以他熟悉的战友为原型,通过艺术的加工,表现部队战士们在艰苦的环境中,报效祖国和时代,敢于拼搏,勇于牺牲,以自己的青春和热血,谱写生命的赞歌。
希安与我是同道,在出版社工作期间,都曾为作者服务了多年;彼此也是老乡,虽然希安所在的温县属于豫北,而我的家乡商城在豫南,但同属中原河南。希安的5部小说出版后,我是第一时间拜读。我为他如此勤奋写作而钦佩,也为这位老乡加同道成果丰硕而自豪。
希安先生作为一位知名的出版家,如此钟情部队生活,与他本人早年的经历有关。他不到20岁就从河南农村去到刚组建的基建工程兵部队,在艰苦的矿山建设中成长,因而与这支独特的部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的5部小说分为两个系列:《乌蒙战歌》《兵山劲歌》《鹏城飞歌》以“我”曾宪云的视角,反映一批男女战士献身国家基本建设,从贵州煤矿转战老铁山,从东北矿山奔赴特区建设的奋斗历程;而《十一中队》《黄金团》则以全知视角,写一批曾在甘肃镜铁山浴血奋战的指战员转战渤海之滨,投身国家的黄金开掘事业。虽然5部小说写的是两支部队、两队人马,但无论是题材还是立意,无论是表现手法和审美追求,5部小说一以贯之。希安的前4部小说,我阅读后曾写过一些体会。《黄金团》中故事发生的背景,虽然不再是煤矿,也不是高高的镜铁山,更不是深圳那改革开放的前沿,但希安的美学追求仍然没有变化。他始终坚持现实主义的道路,行走在诗与历史之间,用饱满的激情,书写崇高,营造特殊时代特殊环境中的英雄群像。
樊希安小说中的故事,均发生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对于今天的读者而言,已经成为并不太遥远的历史。这些历史如何用文学的形式来展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我以为,希安尊重小说创作的规律,既还原了基建工程兵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又充分调动各种艺术手段,做到了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有机统一,突出了小说的主体性,洋溢着诗的气质与风范。作者在《黄金团》后记中写到,这支部队是基建工程兵第十一团,“使用的是真实历史事件,真实人物姓名,具有可靠的事实根据”,但是,他从写第一部小说开始,就遵照小说创作的规律,“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在诗与历史之间,探寻最佳的结合部。所以,他在后记中既强调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同时强调人物是“虚构”的,希望读者不要“对号入座”。为了更好地塑造人物,他将甘肃镜铁山浴血奋战的“十一中队”的官兵再一次转移到渤海之滨。这样,那些在上一部小说中已经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又一次活跃在新的战场上,继续演绎人生的故事。如指导员王永学、连长牛幸娃、大学生阎芳州、“剃头匠”王永波,舞蹈演员杨玉琼等。作者的精心安排,一方面进一步突出基建工程兵部队根据祖国需要转战南北的奉献与牺牲精神,另一方面,从小说创作的角度来看,作者有意将人物放在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内,借用中国绘画中的“皴染法”,反复着墨,让人物形象更加典型丰满。
长篇小说如果没有引人入胜的故事,不可能吸引读者在相对较长的时间内阅读完整部小说。特别是这种以矿山建设为主体的小说,如果陷入工程建设的详细描述,很容易写得枯燥。希安深谙小说的接受美学,知道在情节结构的安排时,何处要详,何处要略;知道如何留下伏笔,如何曲径通幽,让读者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审美惊喜。在《十一中队》里,舞蹈演员出身的杨玉琼吸引了不少爱慕的目光,但在胡晓明、申力明、阎芳州、牛幸娃等或明或暗的追求中,农村出身的牛幸娃因跳入大北河救了杨玉琼,赢得芳心。在《黄金团》这部小说中,写部队来到了渤海之滨后,阎芳州大学毕业又主动要求再回部队,曾经写信告状的申力明在牛幸娃的力荐下也来到这里当连长。随后,在矿井事故中牛幸娃不幸牺牲,阎芳州与杨玉琼共同承担起哺养烈士遗孤的责任。
中国的传统小说,从讲史开始,重视情节的叙述,但对人物的内心活动往往一笔带过。希安的小说在继承中国传统小说美学风范的同时,也吸收了现代派小说对人物“内宇宙”开掘的表现手法。在《黄金团》中,作者对于主人公之一的杨玉琼的内心世界,倾注了较多的笔墨。如第4章写杨玉琼收到女战友苗丽萍的信后,“泪水像洪水一样宣泄出来”,她回忆与苗丽萍等人在镜铁山朝夕相处的友谊,自己跳进大北河溺水昏迷后众姐妹的守护,让她下定决心去到三山岛。当她在三山岛重逢当年追求她的几位男性时,却夜不能眠,“一些熟悉的人的面孔也都一一在眼前展现”。她对阎芳州等异性一个个“下评语”。但她最后觉得,自己已为人妻,虽然与阎芳州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但“命里如此,夫复何言”。当牛幸娃牺牲后,阎芳州毅然中断与女研究生范兰枝的恋爱关系,转回头来一心追求杨玉琼,小说此时详细描绘了杨玉琼矛盾、复杂的内心活动。她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孤儿寡母”,不能拖累人家。二是替阎芳州考虑,以他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女性。三是担心儿子会会将来可能受继父的气。但她转念又想,如果儿子一直没有父爱,将来对孩子的心理会造成不良的影响。小说通过分析主人公心灵的冲突,展示其丰富的内心世界,更好地塑造了这个美丽、单纯而又阳光的女战士形象。
当然,这部描写基建工程兵建设的小说能够吸引人一口气读下去,与作者熟悉部队生活,熟悉朝夕相处的战友有密切的关系,同时,与他能够通过语言艺术,再现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的艺术形象分不开的。正如小说中所写,基建工程兵部队的战士,来自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家庭,在他们身上,都带着家乡文化的烙印。因此,他们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交流语言,都各具特色。希安是有心人,他善于抓住这些战友身上不同的文化遗存,如方言、歇后语、癖好等,活跃气氛,彰显人物个性,用极具代表性的特征,赋予这些人物鲜明的印记。
总之,一部成功的长篇小说,虽然因作家的禀赋各自呈现不同的审美风格,但能否成功地艺术还原过往生活,却是有差别的。希安遵照小说创作的规律,在尊重历史的前提下,摸索出了军旅文学的新路径,为我们趟出了一条成功的艺术之路。相信诸位读者从这部小说中,能够看出作者在创作实践中新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