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朋友问,在写什么?还会写乡村吗?老实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离开乡村。我的根脉在那里。《陌上》之后,我其实一直在默默积累,默默等待,等待有一天,我重新回到芳村,回到我熟悉并且热爱的那片土地。我为那片土地上的巨大变化鼓舞着激荡着,春风几度,万象更新。那是新时代的“陌上”风光。事实上,《他乡》出版的同时,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我便开始了《野望》的创作。
写《野望》,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内心情感的驱使,还有一种更为强烈的历史冲动,或者说,一种强大的奔涌的历史激情,令我不得不拿起手中的笔,要把我的故乡大地、故乡大地上亲爱的人民,他们已经、正在、以及即将经历的一切记录下来。我有意避开宏大叙事的诱惑,依然把目光专注于一个村庄,选取一户普通乡村人家为切入点,试图以此撬开乡土中国厚重的一角,触摸中国乡村在时代新变中的生活肌理和精神脉络,抒写人民大众在山河巨变的大时代背景下斑斓多彩的心灵世界,描摹当代中国在时代洪流中不断生成的新气象新局面新图景,为我们波澜壮阔的时代生活存照,为我们踔厉奋发的时代精神赋形赋彩赋新。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讲话中指出,“生活就是人民,人民就是生活。人民是真实的、现实的、朴实的”。在《野望》的创作中,我真切感受到,“生活就是人民,人民就是生活”这句话包含的丰富内涵和巨大力量。多少次,当我行走在广阔的乡村大地的时候,当我走家串户与乡亲们一起谈家务事、儿女情、算经济账的时候,当我俯下身子捧起一把新鲜湿润的田野泥土的时候,我真正感受到了来自人民、来自大地的热气腾腾的呼吸和富有力量的心跳。这是时代的脉动,这是历史的温度。我大口痛饮着生活的泉水,深深感恩于大地的恩典和时代的馈赠,感恩于生活的滋养和人民的哺育。坦率地说,在《野望》中,我是暗中怀抱着隐秘的愿望的。我想以我手中笨拙的笔,写出一个中国村庄在新的历史场域中的新生新变,我想于平凡的日常生活长河中,呈现大时代背景下人民群众内心世界的欢乐忧伤,描绘出真实生动、鲜活蓬勃的时代表情。《野望》中的翠台、素台、根来、大坡,他们不是抽象的“人民”,他们是中国社会具体而微的“这一个”,有血肉,有梦想,有激情,有苦恼。千千万万个翠台们的人生故事,汇成时代巨流中奔腾不止、生生不息的民族史诗,这是新时代新的民族史诗。
在《野望》的写作中,我几乎是忘我的。我忘了我是在创作,在虚构。我忘记了修辞,忘记了技巧,忘记了所谓艺术的一切陈规和羁绊,我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与我亲爱的人物们同呼吸共命运,我几乎完全融入了他们的生活——那沸腾的乡村大地,那翻滚的生活的激流,那灼热的时代气息——我跟随着我的人物们一道,在生活的风雨中历练、积累、成长、收获。从这个意义上,《野望》给予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