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世纪之初推出的科幻题材动画《攻壳机动队》对21世纪20年代的描述是这样的:由于电子技术和生物技术的极大发展,网络与人工智能和电脑开始主导人们的生活,电子脑的普遍应用、丰富且时刻在线的网络生活成为日常。
科技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同时,犯罪方式也出现了很多新的变化,如网络黑客控制他人的神经系统从而改变受害者的行为和人格、电子脑毒品横行等等,于是专门打击此类犯罪的“公安九课”应运而生。机器外形的人类和人类外形的人工智能司空见惯,人们可以将自己身体的任意部位“义体化”,在这种背景下,“Ghost”(可理解为“意识”)成为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正人类的唯一标准。
过去的5年里,曾经的英雄战士马塞洛·加提频繁到访日本,当局无法掌握他在日本时的大部分行动,在其遭遇第6次暗杀仍然生还并再次来到日本后,“公安九课”接受委托调查此事。案件本身并不复杂,对于“九课”来说是非常轻松的日常,“九课”的少佐草雉素子带领其部下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跟踪、侦察、资料收集和推理后,最终在一个郊外山区的大型材料仓库里,发现了马塞洛频繁入境的真相。这个破旧的仓库隐藏着无数“义体”容器,每一个容器中都有一个复制出来的“马塞洛”等待激活。所有的容器管线都集中走向那个“Ghost复制装置”,处于复制装置中心的马塞洛本人早已死亡,本该陈腐的身体还保持着原来的样态,却已经没有生机,只有他的Ghost在不断地被复制,借此让每一位替身“影武者”的记忆同步。“马塞洛”每次造访日本,都是来更换替身,向外界制造出一个“不死的英雄”的假象。调查结束后的“公安九课”将事实隐瞒了下来,只是提交了“判定为本人”的报告。
案情虽然简单,但这一篇章的跟踪调查却为观众展现出一个迷人且强大的赛博朋克世界。趁“马塞洛”与人交易时,草雉素子直接从网络侵入提供酒店服务的人工智能服务员的电子脑,得以查看到酒店房间内部的情况;“九课”的人员包括人工智能战车,都可以随时利用“光学迷彩”达到隐身的效果;任何需要的信息可随时浮现在视线范围内;“九课”本部的人工智能作业员,在面对庞大的服务器和海量的信息时,敲击键盘的双手会变成更大更长的机械手,眼睛里不停闪烁的光都是信息洪流;根据功能的需求,人人都可以定制远超于肉体的强大义体。这些场景淋漓尽致地展示了科技高速发展带来的便利和高效,展现出意识突破物质束缚最大限度地感受到自由,颇为酷炫迷人。但当剧情到了高潮,已经去世的“马塞洛”与Ghost复制装置一起出现在镜头中时,画面褪去了华丽蓬勃的赛博外衣,灯光黯然,破旧的仓库呈现出被遗弃的废土感,“马塞洛”本人空洞的眼睛和僵尸般的躯体处于宽大坚实的机器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让气氛一下凝重起来,给予了本片最重要的人文加持——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炫技,而是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动画通过与少佐草雉素子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事之口,说出了观众的困惑,那就是:为什么要冒险?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来复制出这些替代品?
事实上马塞洛·加提在此前的战斗中,早已成为一个被追随的偶像,尤其是在遭遇多次暗杀仍能生还后,已经成就了“不死的英雄”的神话。从远古时的原始部落开始,人们就会利用图腾来表示对大自然的崇拜;到了赛博朋克时代,人们也许会过着对物质世界低依赖的生活,但只要存在Ghost、只要是与机器有所区别的人类,那么就一定需要一个形象,来延续他们的梦想,这是一种英雄式的精神图腾,是人类在漫长进化史中根植于基因的最大精神需求。
在《攻壳机动队》的世界里,“灵魂与肉体”的关系是永恒的主题,这恐怕是未来人类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所以在赛博朋克时代,英雄主义不但不会消失,也许“需要英雄”本身反而还会成为区分“人”与“非人”的一个重要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