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完《长安三万里》时就有种深深的感慨:那些教科书中用文字描述出来的癫狂、洒脱和郁郁不得志,不再是头脑中拼凑出的插图片段,它们被用一种浪漫而不失克制的方式徐徐展开,呈现在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之中——即便是李白,也无法完全出世。联合导演邹靖曾说:“他其实在出世和入世之间来回挣扎。”
无论诗仙还是诗圣,他们的作品家喻户晓,但他们的名字都是遥不可及的代号。笔者认为,《长安三万里》最令人动容的地方,是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和先人生活的跌宕起伏在观众内心深处产生了共振。
作为伴随国产原创动画发展的一代人,《长安三万里》的热映不禁令人联想起20世纪初的两部现象级动画电影——迪士尼的《花木兰》和梦工厂的《功夫熊猫》,这两部影片上映时在观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无论是动画领域的学者还是观众,在欣赏优秀舶来品的同时总是无法对原创动画释怀:为什么迪士尼和梦工厂可以把中国文化拍摄得如此生动?同时大家也都在诟病:这些作品只是看起来“很中国”,否则花木兰怎么会直接和皇上面对面说话?熊猫阿宝过于开放的行事风格,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中国男孩。如果说《大圣归来》和《哪吒之魔童降世》成为中国原创动画电影的拐点,那么《长安三万里》则能够称得上是一部厚积薄发、从内而外理解中国文化的优秀之作。
《长安三万里》从高适这个颇具普通人特征的诗人视角出发,来展开唐代诗人的生活画卷。而其具体情节则令人印象颇深——
其一是高适在扬州见识了李白一行人挥金如土,此后裴十二告知高适自己的真实身份。高适和李白在岳阳相识后,二人又在扬州相遇。此时李白和几位好友为了助兴,乘船去争抢一位宴席上的舞女。其间小舟在河中上下翻飞,两队人马为了舞女大打出手,上演了一场精彩的河中追逐。直到河中一座小岛将两条小船分开,舞女蔡决定在另一条船上为李白等人现场演出柘枝舞。李白将口袋里的所有钱币都抛向女子,并将自己手指上的玉戒指也赠予了她。
如果说这一段落的前半场是电影中司空见惯的情绪小高潮和动作戏,那么后半场舞女在船上起舞则令人不禁感慨扬州的华美,以及李白等人夜生活的奢靡。终于,高适忍不住质疑起李白和裴十二对才华和人生的挥霍无度。情急之下,高适和裴十二展开较量,高适却未能取胜。裴十二终于散开一头长发,原来她是一名女子。文武双全的裴十二却报国无门,这让观者多了一些为女性遭遇不公的唏嘘。
其二是李白问孟浩然。自由浪漫的李白在父亲去世后,二位哥哥已经平分家产。李白一夜之间无家可归,到处流浪。他来到高适的家门口,和这位老友玩相扑较量、把酒言欢。说到动情处,李白望着天上的月亮,伤感地吟诵起《静夜思》。他告诉高适,自己决定入赘许家。赘婿令人看不起,李白的决定遭到高适极力反对。李白去问自己的另一位朋友孟浩然,阴差阳错之间,孟浩然已经乘船前往扬州。对李白入赘的回答,孟浩然在遥远的船上用毛笔在布上写下“当”(可以),而高适则在李白喝醉后独自离开,留下桌布上书写下大字“否”(不可以)。这是因为在唐代,赘婿会被世人看低。李白虽是诗仙,同样也是一个在世俗生活中挣扎的普通人。不同的是,他面临世俗眼光时会做出和大部分人不同的选择,虽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样不容易。
《长安三万里》的场景设计大气而磅礴。和二维动画有所不同的是,三维动画场景的美术风格比较难在设计上做出差异化。但是《长安三万里》的美术在一些场景中尝试了中国画独有的留白处理,将人物缩小,并且放置在一个巨大的场景氛围和空间之中。
如果说《花木兰》和《功夫熊猫》曾经令我们感叹美国动画在生产流程上的成熟,那么《长安三万里》则在动画技术日趋成熟之后,在剧本、角色设计、场景设计等方面向观者全方位地展示了唐代的盛世繁华。对于诗人经历和心境的解读,是笔者最喜欢这部影片的地方——诗句背后的诗人,曾经作为语文书中老师讲解、考试前背诵的抽象符号;但是在《长安三万里》中,他们的浪漫、拘谨,以及诗句背后的生活中的失意,都纷纷被展现在大银幕上,以一种更加鲜活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