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凤凰出版传媒集团的子公司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以8000万美元并购了美国PIL出版公司，完成了中国出版业最大的跨国并购案。2017年初，我被苏教社派驻美国，担任新成立的PIP公司副总裁，开启了两年在美国的出版之旅。
最早接触美国出版业，是在2007年。凤凰集团选派第一批编辑（15人）去美国佩斯大学参加出版专业的短期培训班。佩斯大学在纽约，名气不怎么大，但出版专业还是很有特色的。我们的课程分图书和杂志出版、实地参观考察三类。佩斯大学出版系主任拉斯金教授是个犹太人，对我们很友好。由于部分同学的英语不过关，系里还专门请了练小川教授做我们的翻译。培训班时间不长，但大家初步了解了美国出版人对出版事业的热爱，出版计划的长远和周密，编辑和营销间紧密的沟通等等，这些都在我美国工作期间，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
PIL公司成立于1967年，总部设在芝加哥北郊，主要从事儿童图书、烹饪图书和大众图书的出版和销售。PIL年销售收入为1亿多美元，虽然规模并不算很大，但其实是一个成熟的跨国公司，除了非洲外，子分公司遍及20多个国家和地区，构建了成熟的海外运营网络，以英、法、德、西班牙等多种语言出版儿童读物，年销售童书2300万册。并购时，剥离了童书以外的业务，因此新成立的PIP公司是一家纯童书出版公司。
绅士CEO：PIP公司的CEO是原麦格劳希尔童书部主任Vincent先生，自己也创办过一个小型出版社，是个非常有经验的职业出版人。第一天，我到办公室，刚坐下来，他就一个人笑眯眯地走进来，说：“我叫Vince,你是Maxim吧，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然后，就带着我去每个部门熟悉情况。Vincent平时说话不紧不慢，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一年四季都穿西装，而且每天都换，一年下来，西装的干洗费用不菲。
钱不够花的运营部主任：PIP公司主要由四大板块构成：创意部、营销部、运营部和国际部。创意部的负责人Jennifer是个典型的美国白人女性。创意部负责全年的选题策划和图书编辑，因为PIP的产品有7成以上来自迪士尼的品牌授权，所以每年还要跟迪士尼有多次沟通协调。迪士尼管理非常烦冗，合同的每一个细节，编辑过程中的每一处改动，都要经过反复的推敲、审批。由于迪士尼图书的成本相对较高，所以近年来，PIP也在逐渐加大自主图书的研发力度。美国的编辑在策划选题之初，就要跟营销部和运营部进行充分、反复的沟通。沟通的内容涉及选题的方方面面，内容、形式、开本、出书日期、价格等等。因为PIP公司大多数产品都是有声图书，各种不同的书，根据内容还要配小吉他、小喇叭等等。运营部负责产品的制作和仓储物流。PIP绝大部分的产品都要在中国制作，因此还要提前安排海运，不同公司的报价相差较大，需要货比多家。运营部的负责人叫Mike，中等个子，长得很结实。作为公司高管，Mike的日子好像过得紧巴巴的，公司一般都是周四签字报销发票，有次Mike私下问我，能不能提前签字报销，钱不够用了。我拿来发票一看，才200多美元，不知道为何窘迫如此。
严肃活泼的营销部主任：营销部是出版社最重要的部门之一，PIP也如此。公司的营销主要按照渠道划分，COSTCO、WALMART都是PIP的大客户，每年都会因为圣诞节签一个大单，有时一个大单就有500万美元，又包销不退，所以每年业务员为了大单都要绞尽脑汁，提前大半年跟大客户的图书主管沟通。PIP的业务员都非常敬业，熟悉产品，尤其擅长与客户沟通。2016年，我带团去PIP学习考察的时候，给我们上课的业务员叫Scott，看到母公司来的同行，显得非常开心。他不但准备了内容丰富且非常精美的PPT，还自费准备了甜甜圈。Scott特别幽默，看到我们一行时差没倒过来，昏昏欲睡的样子，跟我们开玩笑说“你们坐飞机过来10几个小时，我的课时间不长，不到10个小时就讲完了”。玩笑一开，大家的睡意就全没了。Scott对业务非常熟悉，公司的经典产品、新品、客户的需求，市场的热点，他都了如指掌。在跟编辑沟通时，经常能提出独到的建议，但遇到他不认可的选题，也会毫不留情地否决。有一次，我拿了一套能发夜光的幼儿图书，一套给幼儿洗澡时看的书，Scott很认真地研究了我的两个选题，把我喊到他的办公室很严肃地对我说，他认为公司现在不适合出版这两套书。第一套的问题在于如何通过各种安全审查，第二套同类书很多，同质化竞争激烈。看着我一脸失望，他又笑眯眯地说，也许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出版。PIP有很多爆款产品，年销售10万套以上的图书有数十种，最畅销的ME READER总销量过千万，因此，销售眼光挑剔也是无可厚非的。
事事E-mail：在美国工作的两年，我感受最深的是美国同事对工作的热爱，对于他们而言，出版不仅仅是份职业，而是崇高的事业。我第一次去佩斯大学，有位老师就是从华尔街辞去高薪职务做出版的。另外，美国出版社的计划很严密，一般提前一年做好精准的全年计划。公司各部门的协调也很顺畅。PIP还有个习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都是靠电子邮件。这样有个好处，就是同一主题的内容，都是在一个主题的邮件中交流，并且留痕。PIP公司的人员变动也相对频繁，经常有新进的员工，或者有员工被辞退。中国出版业最近十几年进步很快，很多地方已经赶上世界最先进的出版社，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要真正成为有世界影响力的出版企业，走出去引进来，借鉴和学习别国的经验，还是很有必要的。
（作者系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