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先生已近九秩,从事文学创作和文艺评论已有70余年,乃河北德高望重的文学前辈。近日读到他的新著《火花集》,似乎迎面扑来一股青春气息,如见一位白发哲人向我们提示着生命与生活的真谛。我内心不由赞叹。这位应该颐养天年的老翁,竟有如此情趣、如此心志,实在难能可贵、令人崇敬。《火花集》收入先生无题小诗169首,多为四五行,他自称为“极短章”。主要是咏物抒情和直抒胸臆两类,共同特点是精致而富有哲意,有的完全可以称为格言警语。
首先说其咏物诗。先生人老心不闲,他是见物生情,逢物有思。例如第1首:“我的寂静的燕斋内/这对跃跃欲飞的白天鹅,/不是爱神/丘比特的化身么?”燕斋是他小院的雅称,源自他的大名刘维燕。他观察这一对雕塑白天鹅,联想到欧洲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发出设问而让人去思考。第2首:“二月兰亮出的/紫色的星点小花,/赋予我的,/何止恬淡的绮思?”这是从兰花小朵发生的联想,可能想到很多,却留有读者再遐想的余地。
寄情于动植物、鱼鸟花卉,多用拟人的手法表达自己对自然万物和人世的爱意,似在与它们对话交心,或表达对不同花木的褒贬,是这本诗集的一大特点。例如第69首:“阿尼特,我的麻雀小友!/渴望早日见到你/带着新娘子/飞来作客”作者不嫌弃这种十分平常的鸟儿,不但视之为友,还用童话中樱桃喊麻雀的爱称阿尼特,希望它早早成双成对地飞来。第71首:“一簇簇素白的梨花/尽收我的眼底。/这是诗的物化,/这是词的外表”则是对梨花之美的抒情描写。其第102首中,批判“本是狗尿苔,/愣充灵芝草”,讽刺这是生物界狂妄者的“出色表现”,生动而形象。第103首又写道:“我的卧室的窗前,/有两种恋夜的秋花。/我待见清芬的玉簪,/我厌恶浓郁的夜丁香”这鲜明地表明了对不同花草的爱与憎,且具有讽喻人世的意味。其咏物诗涉及七八种动物和十几种植物,皆是小中见大,微中有义,多有叩问、象征、隐喻的哲意,简洁而隽永,是古今中外咏物诗歌的新发展。
至于颖川先生直抒胸臆的小诗,一部分是他步入晚年后的生活态度,快活乐观;一部分是在创作上的心志流露,特别集中地表达出了老而弥坚的文学信仰。
其第88首这样写道:“我把病魔直赶到/荒芜的一个小岛。我呐喊!/我跳跃!”这是先生与疾病抗争的心声。第90首:“知否知否?/生命之树的常青/源于人的/童心童趣。”这是先生的生命观、生存观。他要保持童心,在有的诗中便称重孙子是小顽童,自己是“老顽童”,显得那么快乐达观。第89首:“我与梨花的恋情呀,/或可创作一部/别开生面的/浪漫的长诗。”这是先生内心的梨花恋和因之激发出的创作欲望。在第109首中,先生这样发问:“朋友,你是否晓得/作家的神采与风貌/从来不受/年龄的制约?”他是用与人对话的方式,道出自己老当益壮、永不停笔的心迹。由此,不由想到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千古名言。先生的确是忠于生活、忠于文学的老骥,没有一点老气横秋的颓色,而是“青春永驻的作家”,是他自道的“童心未泯的老翁”。
颖川先生扎根于涿州,在集子中还表达对蠡县故乡的眷恋,对传统文化的珍重,对妻儿们的钟爱,对交朋友的谨慎;也有作为作家对读者的尊重,对手中笔杆的亲昵。他也运用典故、讲古今中外作家诗人的人生和文学理念。他在浪漫的童话般的情愫中表达内宇宙的自我,在写真写实中抒发对生命、生活和大自然的挚爱,对文学艺术的孜孜追求,且巧妙地恰如其分地对不良现象进行了否定或提醒。我读着颖川先生的集子,觉得一道道思想火花在迸溅,一阵阵盎然的春意在风发。温暖中有老辣,简约、精当中有深沉。这是他饱经风霜的哲人的生命力、洞察力的集中体现。
(作者系河北省文化交流协会常务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