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不是海,是俗尘,是日常生活中所遇见的人事物,在个体内心上的投射。幻海,是一座城市,是故事里的一家书店。
2024年,是我写作20年整的日子。身为一名蒙古族“80后”写作者,离开内蒙古,离开故乡,只身一人来到北京,已经16年了。这一次,我想通过某种类似“回到原点”的记述,把自己的心好好安放。因为调用了大量真实的生命经验,所以在写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累心”。城市中扑面而来的风景、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十余年做旅游编辑行走的近20个国家与地区、心底所泛起的种种涟漪……都向我这个漂泊的蒙古族写作者,提供了宝贵的创作素材。
这本书向内走,往心里面走。让心回到安静的状态,是它非常重要的一个功能。个体的存在放置于浩瀚的宇宙时空,渺小到近乎不可见,这其中自有必然性,却又很难解释清楚,种种矛盾与二律背反叠加在一起,合理之中又暗含着许多悖论状态的故事。于是我借用小说男主人公阿凯(廖一凯)之身,选择用一种柔软的文字,试着表达自己不成熟的时空观。
在《幻海》的文本中,“状态”所占的比重很大——行进中的状态、停滞中的状态、反刍中的状态……状态是我想通过这个作品着重探索的。我决定动用一部长篇小说,与40岁之前的自己的性格里某些狂烈、偏执的部分,甚至是悲愤时像极了试与天争的“阿修罗”的自己,握手言和。
倘若小说的前一半还是在讲故事的话,那么后一半更趋向于一种“空”。如果有人问我,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小说创作,最大的一个特色是什么?我想,自己可能会答道:“情感充沛。”那些被我揣度的、琢磨的、虚构的、叙述的故事与情节,被“情感”的“筋骨”联结着、渗透着、贯穿着。它们可能是一条不那么清澈的河流,却携带着丰盈的浮游植物与低调的鱼群,缓缓、稳稳、自由自在地汇入到文学的江海中去。
《幻海》看似涉及了情仇爱恨,写了成年人的心灵世界,尤其是知识分子的善恶美丑,其实它更像是一部只有成人才能够读懂的“童话”。它有着蒙太奇般的电影质感,前面让人物一一亮相,后面让他们跨越时空,在一种奇幻般的“森林”或是弯弯绕绕的“迷宫”里再度相遇。所有想说的话,都借由故事人物的言行与心理状态写出来。写到后面,调动直觉,似乎就成为这部长篇小说的任务本身。我不太清楚,这是否算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新感觉派”抒写?
《幻海》写了两年多,总感觉身体像是开启了“自动飞行模式”。模糊的情节、句子、字词在脑海中自动浮现,像血管里流淌的红细胞,悄无声息地在身体中上流下窜。关于文学,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观点,她说过,文学就像是提着一盏灯,把房间里早就存在的东西,一一照亮。
在大众传播时代,一本文学实体书是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印刷品,应该让触摸、翻阅纸张的人的内心深处被非常温暖地安慰到。我想,总有心情是没有及时写出来的,以及忘记写出来的。在这部长篇小说之后,我将不会再轻易碰触情爱主题,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本书里,将这些年的一些困惑相对厘清,然后继续向前探索。
写至书稿的后半部分,我读到了孙犁先生《谈稿费》这篇小文,其中有几句话令我印象深刻:真正成绩的出现,要经过一段艰苦的努力,这种努力有时需要10年,有时需要20年,各人的情况不等。文章不能发表,主要是个人努力不够,功夫不到所致……
坦率地讲,我的写作、发表与出版之路并不容易,所以对每一次的创作与发表都格外珍惜。自己走过的那些清晰分明的时光旅途,代表了每个阶段的所思所想。一段岁月,化成一部小说。一部小说,陪你一段岁月。希望读者们能够在《幻海》中与我共鸣,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