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学评论

梅子涵《黄麦地》:

从麦地的金黄抵达生命中的美景

□郁雨君

《黄麦地》,梅子涵著,南京大学出版社,2023年3月

放眼检阅这一片“黄麦地”,每棵麦子的行距、间距、朝向,以及无数麦芒散射的形状,都精准、精致、精美、精彩,每个篇章、每个句子甚至每个标点,在某种程度上几乎都无可更改。作家梅子涵拥有非常充沛的文学动能,我仿佛从作品中看到了一个人内心图景的自由度,在悠长的人生里穿行,在无垠的精神世界里游走。尔后在这个书写的世界里,经历一次回放、释放与盛放,让他的文学生命完美地重新生长生活过了一遍。

《黄麦地》收录了梅子涵近期创作的《飞快猎犬》《保姆外婆》《窗口文学课》等28篇作品,内容涉及文学、亲情、友情、学习和艺术等诸多面向,兼具文学性、艺术性、故事性和趣味性。诚如作者所说,每个努力的人生都是金黄的麦地。《黄麦地》用生活中细小感人的故事给读者以积极向上的力量和美的享受,引导读者善学习、勤思考,爱祖国、爱生活。梅子涵的文字洗练、平实,读来有种强烈的天真感,像是“不觉而生”的产物。梅子涵在充分流露个人的生命意识、思想情感倾向的同时,更加突出了个人的表达方式,用富有质感的语言书写灵感,表现切身的生命遭遇,篇篇切实可感又微妙动人,又各自具有心理、时间、人性、社会意味。真实的生命体验与生活背景构成了作家写作的重要源泉。作品给人一种温暖而沉静的力量。与其说作者的创作是带着特殊的技巧,不如说更多是心灵化的处理。透过节制、克制的语言表层,读者能真切地触摸到更富有内涵的心灵空间、变幻莫测的感觉空间以及神秘广大的联想空间。

作家梅子涵要将心中一切倾泻而出,随时随地跳脱,随时随地升腾,不同时空的回溯、关联,让所有的日子都被赋予生命、形体、情感与心灵,有形状、有声色,有起伏、有动作,有性格、有思想。我们看到了一面多棱镜里许多个不同时空中的“我”,各个角度、不同切面的一个人内心深处的丰富与多样。无数个人体验中的瞬间被强有力地定格下来,经由灵魂的、时间的超细分割、迁移变幻,作家深刻的切入、超然的观察、天真的幽默,是于生命、人生、文学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敏悟,令他源源不断地书写,提纯出让人回味的精神与情感结晶。

很多时候,作家梅子涵仿佛是个富有生气、感官清亮的男孩,有着旺盛的注意力、好奇心去感受存在的一切,他和各种人物相互渗透缠绕,他的语言跳跃、妙语如珠、天马行空。很多篇章里富有男孩特质的含混坦率的语言犹如魔法师般,会产生奇妙的辐射力,任思绪神游。作家在《黄麦地》里营造出了兼有童趣和现代的语境,纯洁而多元、率真而深刻。这片金黄的麦地是千变万化的,有真切的生命体验与独属于梅子涵的奇特感觉,他好像找到了那种贴近而幽远、素朴而绚烂、严谨而自由的写作形态。那些拙朴明朗、扎实真实的篇章,生动妥帖地打开了读者的情感之门,每个人都会随之产生一片丰富的内心图景。作家秉持温柔生动的平视态度,保持孩童般纯净的梦幻,让人生的种种景观有了清澈见底的深度,读来油然而生许多珍贵的触动,激发起读者对美好生活的想象和期待。

《黄麦地》有滋有味地讲了一些人、一些事,充满情感的温暖和人生的美善,干净明晰的语言在梅子涵的笔下变得有了巨大的表现力。有些看似平实的表达,能把人的感觉写得比头发丝还要细,栩栩如生、细致微妙,很有东方的温馨素朴。有些趣致强烈的表达,不仅充满童趣,更有内在丰富的生命律动。我一直相信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曾为某个叙事着迷,就很可能把叙事中的生活感觉变成自己的现实生活的想象,乃至实践的行为。”儿童对叙述有着一种无意识的敏感,往往这种敏感是高度纯粹的。美好的叙述对于处在生长期的孩子们有种更为深刻的力量,能改变他们对生活的想象,能坚定他们对生命的信念。《黄麦地》就是一部有这样长远叙述魔力的作品。

这些来自时间河流、来自生活深处、来自人性深处的篇章古旧又庄重,遥远又切近,即兴又恒久。我从中读出了童话的趣致、诗歌的韵味和随笔的挥洒。那些人事物,那些时空间,都被津津有味地言说、栩栩如生地刻画。《黄麦地》既呈现出人本真的状态,又抵近生命本质中的美善,这是独属于一片麦地的金黄,也是这本书里所有篇章的底色。我着迷于作者爱人的力量,着迷于麦芒的光彩,书里那一个个微渺的人发出的微芒的光,照亮了我的内心世界。泪光隐隐,内心闪亮,眼前喧闹的世界变得安静,让我们一起去感受书中那些小小人的怜惜、大大人的珍爱,以及更大的悲悯与欢喜。

(作者系儿童文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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