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凉山歌谣》是普米族诗人鲁若迪基的最新诗集,2023年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其中收录的,大部分是近些年的新作,还有一些是诗人在不同时期的代表性作品。
翻开诗集第一辑“小凉山上”,首篇即为《小凉山很小》:“小凉山很小/只有我的眼睛那么大/我闭上眼/它就天黑了……”这可以说是诗人的成名作,从独特的视角寄寓了他对母土、故土的一往情深。这实际上也是整本诗集的基本格调。一个诗人,无论从故土走出了多远,出生地和小时候的成长之地永远是其创作素材。小凉山就是鲁若迪基诗歌创作的“根据地”。诗人把它提炼、加工、升华为优美的诗行,吟唱、赞美、讴歌它。在《长不大的村庄》《斯布炯神山》《果流》《罐罐山》《又见泸沽湖》《女山》《木底箐水库》《石头城》《东波甸谣》《洛克岛》《丹巴的梦》等诗篇中,诗人回望家乡,寻找永远长不大的村庄,永远走不出视线的神山圣水,以自己的笔触,让小凉山的山水鲜活起来。
在这一辑里,诗人表达了浓郁的乡情和乡愁。例如,《悬崖边上的母亲》《扬扬的母亲》《敌人的母亲》彰显无边母爱。在《洋芋故事》里,鲁若迪基把洋芋种分给乡亲,秋收后乡亲们把收获的洋芋“大一点的”还回来,浓浓的乡情、亲情扑面而来,我从中读到诗人不断延伸开来的乡愁。《重返太红小学》中,诗人打开“记忆之门”,“我与落日一道/情不自禁/向这个空无一人的房子/慢慢跪了下去”,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诗人还书写泸沽湖的庄稼、睡袋一样的故乡、马帮、乡下亲戚等等。情感最为浓厚的当属《小凉山上》中对故乡的赞歌、《巨变》中对人们迈向新生活的放歌。用一句话来概括:诗人把诗歌种在小凉山这片山地上,精耕细作,结出了关于乡情、乡愁的累累硕果。
在诗集第二辑“辽阔祖国”中,诗人将视野扩大,放眼祖国的辽阔大地。行走是诗人必需的修行,鲁若迪基和很多诗人一样,一路行一路歌。在《清凌凌的黄河》中,诗人唱出:“黄河在贵德/披着蓝色的婚纱/可是,细细去想/世界的源头/其实都如斯啊/最初的时候/世界是明亮的/一如这清凌凌的黄河水”。这彰显出山水诗的哲理美。《依拉草原》写道:“当我卧成一头牦牛/纳帕海/就在银碗里/被什么人/端了上来”。从《阿里山·日月潭》中,我们读到:“阿里山的树/还在脑海里疯长/又见日月潭水/拍击心壁/山,小凉山一样/在挺立遥望/水,泸沽湖一样/盛满了相思”。
鲁若迪基写辽阔河山,写祖国各地风景名胜,并不是泛泛落于表面,而是力图挖掘出江山多娇的精华、灵气、神态。比如《兵马俑》:“只要说声‘统一’/这些秦的士兵/还会醒来”。诗作短小精悍,言简意赅。在诗人笔下,山水自然变得有灵性了。他眼前的梅里雪山是佛性的,笔下的摩围山是鸟儿在婉约歌唱,眼中的飞云口是云,时而“叼着烟斗”,时而“羞红着脸”,时而“挥舞拳头咆哮”,气象万千。
值得注意的是,鲁若迪基还写到了很多地方的民俗、历史。在诗人笔下,天井寨之傩戏、风雨桥上余音绕梁的侗族大歌,时时处处透露出鲜明的民族性。他的《老山》《界碑》《登老山主峰》《雷区》《猫耳洞》《边关月》《者阴山战场原址》等诗,让人穿过时空隧道回到曾经的那一场自卫还击战。他的广西红色之行也是充满深情的,《列宁岩》边的星火滚过历史的天空,《韦拔群故居》在苍凉中彰显一种奔腾热血。胸有山川丘壑,诗情磅礴恣肆。
诗集的第三辑是“泸沽湖恋”,“泸沽湖”与“恋”密切相关,都有鲜明的情感指向。所以,这一辑主要收录的是诗人创作的情诗。在《泸沽湖》一诗中,诗人走到泸沽湖边,看到“这是失落在人间的仙境”,感悟出泸沽湖是“水性再好的男人/也难以泅渡”的爱情湖。这样的寄情托物和借喻方式,诗人运用自如,《雪落女儿国》《泸沽湖恋曲》《披星戴月的女人》《温泉忆旧》等诗篇,都有精彩的体现。
人间有爱,真爱一次,思念一生。从《等你》中,我们可以品到等待石头开花般的坚毅。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有“骏马眼里,两条眠着的蛇”缠绕一起。古人云:“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尽管爱情有多种样态,但海枯石烂不变心,情天恨海,爱恨情仇,令人刻骨铭心。在《碎》《谁偷走了我的睡眠》《远走的爱》等诗作里,有痛彻心扉的爱与恨。《我心的马儿》《在很远的地方想你》等作品,是情真意切的相思调,彰显了一颗不老的诗心。从艺术的维度来看,鲁若迪基的这些爱情诗具有多样的风格。他把起兴、比喻、通感、象征等艺术手段,运用得十分娴熟,特别是少数民族语言与汉诗的完美融合,尽显民族特色。
总之,作为一个少数民族诗人,鲁若迪基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富有特色的语言,在诗歌王国里尽情放歌,深情地歌唱家乡小凉山、歌唱伟大的祖国、吟咏美好的爱情。艾青在《诗论》中写道:“意象:翻飞在花丛,在草间,在泥沙的浅黄的路上,在静寂而又炎热的阳光中……它是蝴蝶——当它终于被捉住,而拍动翅膀之后,真实的形体与璀璨的颜色,伏贴在雪白的纸上。”鲁若迪基就是朝着这样的方向不断努力,用多样的笔触捕捉意象的“蝴蝶”。愿他在诗歌写作的疆域上不断奔跑,不负时代、不负人民,奉献出更多优秀的诗歌作品。
(作者系云南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