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少儿文艺

在身份置换中缅怀与致敬

——评王璐琪儿童小说《关山何处》

《关山何处》,王璐琪著,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23年10月

城市少年展凌为了完成社会实践课程,结识了一位行动不便的独居老人。这位独居老人是个“怪”老头,独来独往,几乎与世隔绝,是个不肯搬离老小区的“钉子户”,他性格乖戾、不近人情、独断专行、心胸狭窄……

小说的开头充满悬念,关于“青老头”这一人物的身份,自始至终都云山雾罩,令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从这个角度来说,本书甚至具备了侦探小说的悬疑元素,将我们无数次地带回抗美援朝战争的现场。作者王璐琪运用了电影叙事中的“闪回”技巧,让读者一次次亲临硝烟弥漫、鲜血淋漓的战争现场,也让主人公一次次重回那个印刻在他脑中的挥之不去的历史瞬间。

小说中的一些闪回画面让人不忍去看、去读,却是战场上的寻常事情。这样的闪回镜头将主人公一次次拉回不愿再去触碰的现实,逼迫他一次次直面、一次次受伤。比亲历战争更可怕的是亲历者的回忆。战友给了他最后一颗手榴弹,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事情让“青老头”耿耿于怀,余生不得安宁。他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战友,自己的命是战友的死换来的。这种自责、负疚的念头使得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许多退役的老兵都有这种心理疾病。他经常会把眼前的饭盒看成步枪,把吃饭的桌子看成敌人的一架架坦克,把排队打饭的工友们看成背挎机枪的美国兵……战争的残酷、无情,以及给人带来的永久性的悲痛、创伤,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帧帧有如老电影般的画面,触目惊心地痛击“青老头”的内心,也无时无刻不指向着他对于自我的错位认知。在他的内心深处,关于战友和自己谁是“青玉安”谁是“冯惠云”的认知,是交错的、迷失的,是盘根错节的、纠缠不清的。这也是小说中最为悬疑且迷雾重重的情节点,令人揪心,也发人深省。

小说是通过少年展凌来一步一步解开这个谜团的。展凌帮着“青老头”做家务,到邮局汇款,日复一日的相处,渐渐取得了怪老头的信任,使得他像冰窟窿一样的屋子也渐渐有了温度。展凌从他的口音中初步判断他不是本地人,帮忙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条用黑线绣着“冯惠云,三十八军”字样的黄汗巾。直到后来,菜场里的老街坊喊他“老冯头”。展凌终于明白眼前的“青老头,青玉安”不是真正的“青玉安”,而是他的战友“冯惠云”。也终于明白这么多年,他的内心是多么煎熬、无助,而他走过的又是怎样一条伤痕累累的自我救赎之路。

他将活着的自己与死去的战友呼唤身份,他是希望战友活着,让“自己”死去。于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冯惠云用尽余生为死去的战友青玉安活下去。他将自己改名为“青玉安”,搬到青玉安的老家去住下来,替青玉安尝了尝心心念念的牛奶冰棍,替青玉安用微薄的工资养大女儿(每个月匿名汇款)。他甚至去学了顶缸,虽然顶得远不如青玉安好,可是只有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心中的负疚感才能减轻一些,他深受重创的心才得到了些许的治愈。

这种身份的交错、置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是他的自我麻醉,同时也是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从这里,我们也可以深刻感受到战争之于人的,是生理、心理上双重的重创。战争的残酷在于它直面生死,见血见命。青玉安、冯惠云,凭谁都是血肉之躯,也都有七情六欲,也都有活下去的本能愿望。但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他们上阵杀敌,毫不退缩。战友之情胜过自己的性命,这是死去了的青玉安以及顶着“青玉安”的名字替他活下去的冯惠云的共同心声。

作者王璐琪善于将宏大叙事的战争题材往“小”写,往人物的内心深处写,用悬疑的方式将情节层层设陷、步步紧逼,用心理学家式的分析对人物心理进行剖解、还原。从而在错综复杂的故事表象中幽微、真实的人性才得以水落石出、清晰可见。“怪”老头并不怪,他不与外人交往,是因为活在自己的战争往事里,活在对战友的深深负疚与怀念中。这是一位真正的革命英雄,他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给了那场早已远去却永远不能被忘记的战争。

《关山何处》讴歌的便是这样一份在波澜壮阔的战争岁月中的深沉、厚重的民族情感以及令和平年代里的我们深深敬仰和感怀的高尚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作者系浙江省评论家协会会员)

□郑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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