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才有希望。对于报告文学作家来说,有机会书写这样仰望星空的人,是一件多么令人憧憬的事情。《仰望星空:共和国功勋孙家栋》正是这样的一次写作。
2020年元月6日,北京迎来第一场大雪,我冒雪前往中国运载火箭研究院,开始了第一轮采访。在研究院办公楼门厅里,我第一次见到科学巨匠钱学森塑像,他目光炯炯,仿佛依然在带领着中国航天人向太空挺进——一种神圣感油然而生。
中国运载火箭研究院被誉称为“中国火箭的摇篮”,我仿佛穿越时间隧道,走进中国航天初创时期,我被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深深震动了。如同后来在采访孙家栋院士时,他告诉我的那样: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国家的工业基础和科研储备,根本不具备搞“两弹一星”的最基本条件。正是党和国家下了铁的决心,钱学森等一批科学家赤胆忠心、殚精竭虑的奋斗,第一代航天人兢兢业业、攻坚克难,才有了导弹升空、卫星上天。
钱学森和“航天四老”任新民、屠守锷、黄纬禄、梁守槃远涉重洋,历尽艰辛,甚至冲破种种阻挠,毅然回到祖国。这些中华优秀儿女国有难,召必回,以身许国,壮怀激烈!爱国是一个人立德之源、立功之本,这一点在那一代航天人身上,展现得最为充分。孙家栋留学归国,一参加工作,便在钱学森和“航天四老”的领导下,他最强烈地感受到他们身上的爱国主义情怀和奉献牺牲精神。他后来常常说的“国家需要,我就去做”,便是由此而升华开的。至此,我一下子抓住了人物的根脉。我将书稿第一章定为“归来”,集中笔墨书写钱学森和“四老”归国。孙家栋与航天老前辈一脉相承,正是有了他们的言传身教,才有了孙家栋丰富多彩、辉煌灿烂的人生。
报告文学写作必须深入生活,贴近人物。接下来,我又紧锣密鼓地采访了范本尧、欧阳自远、叶培建、龙乐豪、杨长风、吴伟仁、姜杰等院士,李祖洪、谢军、张荣桥、孙泽州等航天界翘楚,这些大忙人一听说我要写孙家栋,没有一人推辞,都挤出时间与我交谈。他们给我讲东方红一号、讲“嫦娥”、讲“北斗”、讲“天问”。那些感人的故事,那些精彩的细节,那些飞扬的激情,一次次打动我。于是,一个孜孜不倦、脚踏实地的孙家栋,一个勇挑重担、奋发图强的孙家栋,一个无怨无悔、航天报国的孙家栋,一个气壮山河、问鼎九天的孙家栋,在我的脑海中慢慢变得丰满起来、生动起来。我们似乎成了早就相识的朋友。
孙家栋是坐着轮椅与我交谈的,这位成就卓著的“两弹一星”元勋和共和国功勋,朴素、随和、谦虚、慈祥,如同一位可亲的邻家老人,或是一位平凡的退休工程师。他一再强调说,航天事业是集体创造的事业,首先是中央正确决策,全国大力支持,你一定要多写写航天群体,多反映航天精神。至于我个人,不过就是一名普通的科技工作者。
采访内容极其丰富,但写作仍然充满挑战。面对陌生深奥的航天科技、错综复杂的航天工程,我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好在结识了那么多的航天人,又老老实实、心无旁骛读完了五六百万字的航天资料,最大限度地去消化它。当然,最终将中国航天几大工程梳理清楚,多亏几位航天“大咖”指点迷津,谢军、张荣桥、孙泽州甚至像帮小学生解题一样,为我讲解航天科技“ABC”。
在写作过程中,我还常常被科技与文学的矛盾纠结着。写孙家栋,必须要写“1059”导弹、东方红一号、“嫦娥”“北斗”“天问”五大工程,必须向读者们阐述清楚这五大工程的科技含量、工程难度、科研成果,而这些阐述专业性太强,甚至非常枯燥。但只有将这些问题讲清楚了,才能体现出孙家栋所作的贡献。所以,在部分章节中,我宁可牺牲一点儿文学性,也要将科技问题讲明了。
这是一次书写英雄的写作,这也是一次向英雄致敬的写作。我非常清楚,对于共和国功勋孙家栋,对于中国航天的丰功伟绩,拙作只能算是一次简略的叙说。处于这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我们的民族并不缺少英雄,而真正缺少的是书写这些英雄的好作品,这是值得我们每位写作者认真思考的。
采访孙家栋时,我曾经问他:孙老,您喜欢仰望星空吗?
他说:航天人都喜欢。
我又问:仰望星空您看见了什么?
他笑着说:保密,这个保密!
宇宙辽阔,星空璀璨,的确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来表述。我想,书写英雄,需要更加贴近英雄、了解英雄……
(作者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原常务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