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豫剧院三团在庆祝建团70周年的日子里，演出了新创剧目《大河安澜》，引起广泛关注。作品通过大河守护人和治河人父子两代一家人悲欢离合的故事，表现出黄河儿女对母亲河真挚深厚的情感，表现出他们坚韧不拔的性格和前赴后继的斗争精神。
主人公大河从抗美援朝战场复员归来，村里人把他当成英雄热烈欢迎，但大河说：“我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都没回来……”他是志愿军的炊事员，没有亲手杀死敌人，他怀念那些把生命留在朝鲜战场上的战友，希望在新的岗位上能与他们站成一排。所以他毅然接受了村支书交给的任务：做一个信得过的守河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他是唱着《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回来的，在大堤上，他把歌词改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大堤，守黄河，就是保家乡……”他是以抗美援朝的战斗精神来完成守河任务的。他忍受了风沙和孤寂，但黄河也赐予了他意外的幸运，收获了爱情的幸福：在村里人热情的帮助下，他与“文革”期间从家里跑出来的安澜结为伴侣。他们相互扶持度过苦难，但安澜的父亲得知女儿的信息后，又把她带到国外。最后，在抢救河堤的险情时，大河英勇牺牲。这是一个平凡的人，在朝鲜战场，他没有立过功，但正如村支书所说：“上过前线的人都是英雄。”守河的工作是很平凡的，但主人公大河表现出志愿军战士的精神。中央文明办连续多年评选“中国好人榜”，习近平总书记给中国好人李培生和胡晓春的复信中强调，“中国好人”最可贵的地方就是在平凡工作中创造不平凡的业绩。大河正符合这样的标准。
生生不息的黄河哺育了亿万炎黄子孙，但黄河也常给沿岸民众带来灾难。自古以来，人们既享受黄河给予的恩惠，又要与黄河水患进行斗争。该剧表现了人们对黄河的复杂情感，也使作品具有波澜壮阔的艺术风格。戏的开头，一群黄河汉子随着强悍的旋律起舞：“大禹王镇守中原禹门口，他要和龙王爷血战一场。”主人公大河住的地方是简陋古朴的大王庙，庙里供的都是老辈子治河的大英雄，村里人把他们尊为河神。大河的妻子安澜把自己的丈夫也看成河神。大河继承的正是大禹以来历代民族脊梁为民众献身的精神。作品同时还贯穿着“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旋律，主人公大河用口琴吹奏这个歌曲，表现他对战斗生活的怀念；这支歌曲、这个旋律，也很好地表现了包括黄河儿女在内的中国人民对家乡、对祖国土地时时刻刻、挥之不去的情感。随着情节的发展，这一悠扬的旋律引起观众丰富的联想。
这是一个大时代里的“小故事”，小故事映照出时代的变迁。父子两代前后跨越数十年。父亲大河经历了命运的坎坷，但赤诚之心不变。大河的儿子大堤生活状况与父亲不同，他从水利学院毕业，是治理黄河的工程师。但他继承了父亲的意志，愿意为治理黄河献出自己的一切。他继续用口琴吹父亲喜欢吹的歌曲，“爹在我心头没走远，我离不开梦绕魂牵的黄河滩”。
优秀的豫剧演员贾文龙饰演父子两个角色，这两个新的形象不仅与他以前创造的李天成、焦裕禄、马海明不同，而且父子两人的气质、状貌也不同。戏曲观众看戏，不仅关注戏中人物的行为和命运，从而产生喜怒爱恨的不同情感，而且也关注演员的表演，因演员的创造而得到不同程度的欣赏的满足。贾文龙继承了三团的优良传统，在现代戏创作中不断进行新的创造，不断为现代戏进行新的艺术积累。在《大河安澜》中，他把大河在堤上奔跑、捕鼠等生活和劳动的动作，以及大堤在水中的搏斗等段落加以程式化的规范，使观众在观看剧情的同时也欣赏到戏曲表演之美，看到演员的创造能力。贾文龙的唱腔浑厚有力，大河的唱在质朴中体现出他坚守的决心，大堤的唱色彩更明亮，表现出人物更高的文化素养和坚定的信心。
安澜的扮演者杨红霞功底深厚，在演出《朝阳沟》的过程中，学习并传承了三团演现代戏的传统，此后在《香魂女》《故乡记忆》等现代戏中，都创造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艺术形象。在《大河安澜》中，她饰演的安澜，从少女、中年妇女直到老年，时间跨度很长，人物感情变化复杂，演员演得真实可信。她被大河从黄河里救出，黄河也成为她的第二故乡。她给了大河温暖和支撑，又身不由己地对大河造成了伤害。从国外归来时，面对死去的丈夫和心生怨恨的儿子，她深深地痛悔。她的命运从一个侧面表现了时代的曲折进程，她的命运对大河的命运是很好的映衬。观众同情她的遭遇，从而也加深了对大河的理解。
盛红林扮演的安澜父、蒿红伟扮演的支书、刘雯卉扮演的桂兰、王丹扮演的二婶子、陈俐珉扮演的七宝，都各有其性格特点，在历史的进程中，他们自觉不自觉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形成一股合力，构成色彩斑斓的生活现实。
大河文化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但要把大河文化的意蕴表现出来，难度很大。《大河安澜》的创作表现出三团迎难而上的勇气。作品从剧本到舞台演出已做过多次修改。据看过前几稿的人说，每修改一次都有新的提高。现在该剧仍在不断听取观众意见进行加工提高。三团过去的许多作品都是这样经过不断打磨而成为精品的，相信《大河安澜》也一定会在精益求精的成长中，成为留得住、传得开的优秀作品。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原所长、戏剧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