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熟悉武侠小说,唐门一定是个不陌生的名字。在古龙、温瑞安的武侠小说中,唐门是擅长使用机关、毒药和暗器的神秘门派。它雄踞蜀中,亦正亦邪,门规复杂,门内无数才俊对“大家长”唯命是从。网络修仙小说保留了唐门擅长用毒、门规森严等特点,同时赋予人物法术、炼气、筑丹等更多玄门技能。
漫画作品《一人之下》以磅礴奥妙的中国传统文化为故事背景,除了民俗等文化内容,也化用了武侠小说中“唐门”的设定,并进行了独具特色的艺术再加工。2024年初,漫画《一人之下》的番外故事《锈铁》被改编为动画电影《锈铁重现》,在网络平台播出。
《锈铁重现》延续了漫画《一人之下》“唐门篇”的故事,讲述了抗日战争时期,唐门众人在绵山与比叡忍者死战,粉碎了其协助日军侵华的企图。忍众失败后,一个忍者逃窜到中国东北,残杀百姓,最终自食恶果,其门派重要的宝刀“蛭丸”也随之遗失。数十年后,机缘巧合之下,“蛭丸”被挖掘出来,中日两国的异人势力围绕“蛭丸”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影片时长仅70分钟,并未将漫画《锈铁》的故事展示全面,在交代故事背景后,仅选择有冲突性和戏剧性的场景着墨,致使人物之间的因果、恩怨、动机没能展示清楚,也缺失了大量细节,导致影片内容不够扎实,故事的矛盾冲突也略显单薄。或许,这部电影可以看作是为动画剧集《一人之下》“唐门篇”进行预热。
《一人之下》的世界观极为庞大,人物和派系众多,时间跨度也有百余年。作品伊始,通过主人公张楚岚的视角,描写异人世界的奇异面貌,法术、身世、真相、正邪,落笔于人心贪妄、世事无常。“罗天大醮”篇是故事的第一个高潮,全面展示了门派林立的异人世界,出场了性格各异的人物,展示了繁复奇妙的术法;接下来的“碧游村”篇拓展了异人世界的边界,也更细致地描绘了当代社会里异人如何生存与生活。而“唐门篇”对作品主题进行了高度升华。尽管它依然是张楚岚追寻真相的故事,但故事立意从异人斗争升华为家国大义,让人深深地意识到,“异人”不仅仅是身怀异术的人,属于门派与江湖,他们更是华夏热土上的芸芸众生。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唐门的异人们一腔热血,满心赤诚,以生命为代价,将犯我国土的敌人深掩于历史的尘埃。
作者笔法老到,利用“反差”一点点布下叙事陷阱。唐门,行事飘忽,亦正亦邪,随心所欲。一天,一个恶名昭著的商人找上门来,拿出全部身家,要求唐门以门人生命为代价去做一件事,而这件事不仅不会名留青史,甚至还会为唐门带来巨大的灾祸。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任谁都会断然拒绝,但唐门的门长偏偏要听听是什么事,听过之后,他又偏偏不要商人的钱,还选出最好的门人投身战场。被选出的唐门精锐明知此去凶多吉少,偏偏面无惧色,还轻松地说着家常。分派任务时,唐门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领命诛杀几乎从不露面的忍众首领,这看似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长老说只要走到首领十步以内发动绝学“丹噬”即可——当然,这十步走得惊心动魄、酷烈悲壮。作品中,类似的设计比比皆是,作者不断利用人物设计上的“反差”及情节方面欲扬先抑的“反转”,为读者带来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同时,作者又为每一个主要人物,甚至包括反派人物铺设自己的故事线,使人物个性鲜明,独具特色。这些人物的情感与情绪被裹在急速推进的剧情里,将故事节奏穿插得错落有致,使故事饱满生动,耐人回味。
除了老练的叙事技巧,更能唤起读者共鸣的,是作品中充溢的朴素且炽烈的爱国情怀。为了驱逐日寇,一个贪名逐利的商人愿意散尽家财,一个特立独行的门派甘愿舍生取义,一群慷慨捐躯的人无怨无悔,一场勇赴国难的惨烈厮杀悲壮又无声。这也让人更清晰地意识到,“异人”并非自我孤立于普通人的群体,更多时候,他们是具有“奇异能力”的普通人。
从“唐门篇”绵山血战到《锈铁重现》里争夺“蛭丸”,故事的时间跨越数十年,唐门始终傲骨铮铮。世事变迁,唐门异人将腥风血雨凿刻在昨日,带着绞碎在战争里的生命的遗憾与不甘,昂然前行。青山忠骨,慷慨悲歌,故事里的江湖夜雨、家国大义,在时光的冲刷下犹然艳烈。《锈铁重现》的结尾,时间来到当下,张楚岚等人接受日本异人的邀请赴日交流,喻示友好合作才是中日关系的正途。的确,历史不容忘却,因而和平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