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写作有两种基本模式：一种是以生活和人物为中心的客观模式，一种是以作者的意识和想象为中心的主观模式。在我看来，小说本质上是一种客观文体。人物的客观性状决定了作家只能这样而不能那样描写他，或者说，“不得不如此描写”。这就对作家提出了严格的要求。他必须了解、研究跟人物有关的一切。

柳青是一个强调实事求是的作家。他把客观性和科学精神当作小说家必须服从的重要原则。他说：“谁老老实实地按照客观规律办事，谁就有出息。那些不尊重客观规律、随心所欲的人，终究是一事无成。”1976年，柳青还讲了这么一段话：“文学是科学与理想的结合。科学是对现实和未来进行追求和探索，理想是目的，是追求探索的成果……虚构编造的东西从来都是没有生命力的。文学这个东西是弄不得假的。”柳青反复强调，小说家要像科学家那样尊重事实和规律，要用符合科学规律的艺术方法，准确地描写人和生活的客观而真实的情状：“世界上的人和事不断地变化着，但是他们是循着一定的规律变化的。作家可以创造性格和情节，但不能违反科学。”对柳青来讲，写小说就意味着客观地研究人和生活，就意味着用科学的方法来实现正确的目的。

柳青把诚实和真实当作小说写作的具有首要意义的原则。他倾向于描写那些自己看到和研究过的人和生活。柳青的小说写作，无论在态度上，还是在具体的方法和细节上，都体现出一种切实而求真的精神。在他看来，即便很具体的技巧，比如视点，也体现着客观规律和科学精神。在《创业史》和《在旷野里》中，他就选择从人物的角度来展开描写，因为，人物视角的描写显得更真实、更客观。

我们时代的作家，应该像路遥和陈忠实那样，从柳青的小说作品中发现有价值的经验，并像他们那样，一步一步走向成熟，最终写出足以传世的作品来。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