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文学评论

小儿歌可以写大题材

□薛卫民

在中国儿童文学中,儿歌的文脉比其他体裁更为悠久和绵长。严格的儿童文学只有百余年的历史,而童谣则古已有之。个人署名创作的儿歌,则是始于五四运动的酝酿和爆发。在那个历史时期,以北京大学为重镇,蔡元培、刘半农、周作人、沈尹默、钱玄同、钟敬文、朱自清等学者、作家,先后投身到对民间歌谣童谣的搜集整理工作中。早在1913年,鲁迅便在当时教育部的《编纂处月刊》上发文呼吁“当立国民文术研究会,以理各地歌谣、俚谚、传说、童话等”,还把他搜集到的地方儿歌抄录下来寄给周作人参考。与此对应的是,五四之后创作的儿歌,都有继承民间童谣、致敬民间童谣的鲜明印迹。创作者虽为数不多,但都在不断尝试和摸索。儿歌在表现内容、表达方式上出现重大变化是在新中国成立以后。改革开放后,儿歌创作出现惊人蝶变,老的儿歌作家新作迭出,新的儿歌作家成批涌现,儿歌作品的数量和质量都可圈可点,并影响至今。新时代的儿歌既有对之前优秀传统的延续,又面临着新的挑战和新的问题。

一是作品数量多,引人关注少。微信、微博、各种自媒体、公众号等都为儿歌提供了发布、展示的平台,比以前纸媒报刊的发表门槛低了很多。这样虽然会吸引更多的人投身儿歌创作,但好儿歌作品,也往往会被淹没其中,阅读的疲惫感和失望感也与日俱增。

二是特质衰减,泛化弥漫。儿歌之所以成为一种独立的文学样式,是因为它有自己的美学范式、艺术特质。比如韵脚和韵律,儿歌不但必须押韵,而且还要押得严整,最好声调都要匹配,如此才能让节奏明快、抑扬顿挫、朗朗上口成为现实。同时,儿歌重在追求情景、情趣,情景栩栩如生,让儿童有代入感,这就是对传统童谣的民间性、口语感、生活气的承续。

三是大而不当,小而自甘。儿歌与民间童谣的血脉关联从古延续至今,使它天然具有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优势;儿歌的天真率性、化繁就简,使它在抒写重大题材时,往往能以少胜多、四两拨千斤。很多儿歌写作者意识到儿歌不小,可以写大题材,但却太心急,直接把主题当荧光棒摇来晃去。一切关乎文化、关乎价值取向的事都无法速成,都不能奢望立竿见影,都来不得急功近利,需要坚守初心,涓涓细流地做,久久为功地做,像万里长征那样一步一步地走,像塞罕坝人绿化荒漠那样一代接一代地挥洒心血和汗水。与大而不当相对,有的写作者习惯了小花小草、小猫小狗的舒适区,表达方式上也习惯了从小到小的路径依赖,在翻炒他人已有作品和重复自己中自得其乐。儿歌、儿童文学永远都会写小花小草、小猫小狗,因为儿童和童年期的人类都是“万物有灵”主义者,相信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和人一样,没有那么强的分别心,而这恰恰是让儿童从喜欢的小入口走向大世界的无限契机。

四是理论建设远远不够,儿歌评论严重缺席。儿歌在整个文学版图中是小众里的小众,高校和科研机构的理论项目很少与儿歌相关,我更没怎么看到过近年来有专门的儿歌理论著述。儿童文学其他体裁的作品大都有评论的即时跟进,但对儿歌作品富有针对性的、直指具体篇目的分析、研究和批评文章却屈指可数。

新时代的儿歌创作如何配得上这个时代,如何在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伟大事业中有好作为、大作为,不仅是作家需要身体力行回答的课题,也为广大民众所关心和期待,尤其是教师和家长。儿童特别是幼儿接受文学的途径不是读,而是听,听觉效果越好接受度越高。儿歌无疑是幼儿接受度最高的文学,一篇故事类作品幼儿再喜欢,听过之后只能简述个大概,而一首幼儿喜欢的儿歌,他们可以把它完整地背诵下来,这对幼儿陶冶性情、亲近母语、放飞想象、提升表达能力会起无法量化的重要作用。鲁迅把儿童比为“人之萌芽”,儿歌是“人之萌芽”的文学,是“人之源头”的文学,它必须更蓬勃、更喷涌才配得上它的读者。因此,小儿歌做的是大事业。

(作者系儿童诗人、吉林作协副主席)

2024-09-18 □薛卫民 1 1 文艺报 content76356.html 1 小儿歌可以写大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