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版:经典作家

把自己放在大时代中,写出真滋味

——老舍及其文学创作的精神境界

□王本朝

《茶馆》,老舍著,中国戏剧出版社,1958年6月初版本

《猫城记》,老舍著,现代书局,1933年8月初版本

《牛天赐传》,老舍著,人间书屋,1936年3月初版本

《四世同堂》第一部《惶惑》(上册),老舍著,良友复兴图书印刷公司,1946年1月初版本

《骆驼祥子》,老舍著,文化生活出版社,1948年6月

老舍书法作品:“文人相助 风格独新”

《茶馆》第一幕“数来宝”手稿

《正红旗下》手稿

《四世同堂》手稿

老舍书法作品:“壮丽关山迎晓日 风流人物在中华”

话剧《茶馆》排演时老舍为演员朗读剧本

面对老舍,我们想说和可说的话很多。

结合老舍及其文学创作与这个时代的关系,我想说说老舍文学行为的定位和意义。为什么要谈这个话题呢?因为老舍有自己的思想、趣味、道德和价值观,有着丰富的人生道路和文学选择,它们在老舍身上都不是静止的,而是实践的,不是分离的,而是立体的,所以需要从人生实践及其社会价值上,充分肯定和评价老舍。

老舍来自城市底层社会,平民阶层,却主张温和的社会改良,而非激进的社会革命,属于现代社会变革的中间派。他拥有深沉的满族情结,又继承浓厚的儒家传统,却不是纯粹的思想家,而是社会实践派。他做事做人、观物论理,真诚而执着,明晰而通透,虽不乏思想矛盾和情感痛苦,但隐忍而担责。他的文学创作极具个性风格,如思想启蒙主题、文化批判视角、悲悯情怀与幽默艺术等,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艺术世界。

学术界曾对现代文学史上“鲁郭茅巴老曹”的排位有过争论,将老舍定位在文学大师或文学大家之列,毫无异议,只是在具体论述之中,常将“鲁郭茅”置于博大高深,谈及“巴老曹”则偏于特点和个性。作为伟大作家的“巴老曹”,当然也以文学的丰富与复杂垂范后世。1944年,邵力子、郭沫若、沈雁冰、阳翰笙、冯雪峰等发起纪念“老舍创作生活二十年”,在活动“缘起”里,说老舍的文学创作为“新文艺史上划出了一个时代”,成为“新文艺的一座丰碑”“将与中国新文艺日益堂皇而永垂不朽”;还说老舍“无论在做人与做文上,都为我们创作出更多不朽的范本”,而使“新文艺愈加充实光辉”。今天重新读到这些话,仍有莫名的感动和心动。老舍积极投身社会时代变革,以文学创作和文学教育活动等文学行为实现人生价值,展现出精神大境界和文学大格局。

老舍的伟大和崇高处,在于他是一位有境界和情怀,有风骨和特色的作家。他的人生及其文学创作为社会变革担责,为传统文化立碑,为白话文学作标本,彰显出为文学献身,为社会时代和民族国家立传的精神境界。

以事观之:文坛楷模

老舍出身社会底层,过着穷人日子,熟悉平民生活。他不曾体验过鲁迅“三味书屋”和“百草园”的苦与乐,也没有经历过郭沫若伴读经史子集的聪明与洒脱,更没有看到巴金笔下大家庭的罪恶。老舍有他自己的人生,身处大时代,自认小人物。但是,位卑未敢忘忧国,老舍有着崇高的理想和奉献精神,这不得不让人敬佩和赞叹。他不是一个战士,却总是身先士卒,勇敢向前,在社会大变革面前发出热诚而响亮的声音。1922年,老舍去天津南开中学担任国文教师,在纪念中华民国的“双十节”会上,他发出扛起“两个十字架”的心愿:“为破坏、铲除旧的恶习,积弊,与像大烟瘾那样的文化,我们须预备牺牲,负起一架十字架。同时,因为创造新的社会文化,我们也须准备牺牲,再负起一架十字架。”为破旧立新勇担责任,哪怕牺牲,这是何等气魄和决心!

老舍为人真诚,做事认真。在老舍的世界,做事与做人是统一的,做“事”是他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由事而成己成物。他不称自己是作家,而说是写家。“写”就是一种文学行为,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如同人们常说的“听说读写”一样,是面对世界的时候,人所选择或实践的言语行为。老舍将创作看作文学行为之“事”,写出一篇篇作品,也如做了一件件事情,将对社会人生有作用。他表面上对自己的作品毫不在意,自谦幽默,实际上却如圣徒一般,对文学写作这件事极其认真。不然,他在叙述自己作品的写作缘起和过程时,又是那般的苛求和自责。显然,在他的心里有很高的文学标准。文学写作之于老舍,不完全是个人活动,而有社会关系和社会功能的参与和实现。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救亡图存的时代使命呼唤文学承担使命。该年12月1日,老舍在《宇宙风》发表了《大时代与写家》,这是老舍与社会时代签订的一份责任书,许下了庄重的诺言,文章开篇即说:“每逢社会上起了严重的变动,每逢国家遇到了灾患与危险,文艺就必然想充分的尽到她对人生实际上的责任,以证实她是时代的产儿,从而精诚的报答她的父母。在这种时候,她必呼喊出‘大时代到了’,然后她比谁也着急的要先抓住这个时代,证实她自己是如何热烈与伟大——大时代须有伟大作品。”在老舍看来,当“社会”出现大“变动”,“国家”有了大“灾患”的“大时代”,作为“时代产儿”的“文艺”应尽“报答她的父母”责任,应如何报答呢?就是“扎住这个时代”,创作出“伟大作品”。伟大文艺必有一颗伟大的心和伟大的人格,这伟大的心和人格来自对社会“伟大的同情与深刻的了解”,因此,写家需要“把自己放在大时代的炉火中,把自己放在地狱里,才能体验出大时代的真滋味,才能写出是血是泪的文字”“才能作此时代的纪念碑”。

面临战争带来的不确定性,老舍“老老实实”地“拿定”手中的笔,将文艺看作自己的“生命”,一个人做了三个人的事:做大时代的写家,写文章、搞创作;当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后文简称“文协”)的大管家,负责工作总务;参加全国慰劳总会慰劳团的北路分团,历时五月,行程近两万华里。他深知“救国是我们的天职,文艺是我们的本领”,于是,要做“以文艺为神圣事功的写家”。抗战时期的老舍将文学创作以及文学活动,都看作极其重要的事情,用心用力,忍辱负重,有始善终。可以说,他是“文协”核心人物,也是文学创作劳模。就文学创作而言,他创作了通俗文学作品集《三四一》、京剧3部、通俗小说1篇、话剧9部、长诗1部、中篇小说3部、长篇小说3部以及其他未入集的曲艺、杂文、散文、诗歌、评论、札记、报告、信件等上百件。这些作品是老舍“由夹棍夹出来的血”。老舍的“文协”工作也得到了高度评价。阳翰笙在《一封向老舍先生致贺的信》中说:“文协是我们全中国文艺作家的一面团结抗战的旗帜”“你艰撑着这面大旗,我深知你流的汗最多,出的力最大,而且受的气也算不少。”茅盾在《光辉工作二十年的老舍先生》中说:“如果没有老舍先生的任劳任怨,这一件大事——抗战的文艺界的大团结,可怕不能那样顺利地完成,而且恐怕也不能艰难困苦地支撑到今天了。”“这不是我个人的私言,也是文艺界同人的公论。”梅林在《老舍先生二三事》中说,老舍犹如“一架桥”,“使千万人踏着他的背脊从彼岸渡彼岸”,而他自己却“在重荷之下紧紧的咬着他的牙齿”。为了“文协”的工作,为了团结左中右作家投身于抗日战争,老舍可说是忍辱负重,称得上是现代文艺界做人做事的楷模,犹如文坛老黄牛,埋头耕地不叫唤,牺牲自己的时间,损坏自己的身体,为文艺界,为新文学,为民族国家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

新中国成立以后,老舍的社会地位提高了,拥有多项头衔,如中国文联副主席、北京市文联主席、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常委、政务院文教委员、北京市中苏友好协会副会长,等等。他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出现在各种场合,出席各种会议,到各地访问,撰写应景文章,此外,还有题词祝贺、参观访问、组织学习等等。他希望给自己重新定位,再造一个新的自我。他仍然以大时代写家之笔,发挥自己专长,创作了话剧《方珍珠》《龙须沟》《茶馆》,以及未完成的长篇小说《正红旗下》等,获得了北京市人民政府颁发的“人民艺术家”荣誉,周扬也称他是“文艺队伍里的一个劳动模范”。

文学创作:为传统文化立碑

关纪新在《老舍评传》中说:“老舍一生,最流连、最动情、最敏感、最关切的,是文化。”这是至理之言。老舍的文学创作犹如文化蓄水池,拥有丰富的北京文化、市民文化、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内涵。温儒敏在《论老舍创作的文学史地位》中论及,老舍“始终用‘文化’来分割人的世界,他关注特定‘文化’背景下人的命运,以及在‘文化’制约中的世态人情,作为‘城’的生活方式与精神因素的‘文化’蜕变”“老舍写‘人’的关节点是写‘文化’”。杨义在《老舍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称许“老舍的作品蕴涵着一套他自己的文化学”。老舍不是现代作家中最有文化的作家,却是最执着的文化思考和书写者。老舍对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的文学表达,源于他的生活感受和体验。在他看来,文化是人类的精神和物质生活方式,所以,他写日常生活的衣食住行,就是书写文化的观念形态、生活方式和思维心态。老舍描写的风俗、塑造的人物、勾勒的生活,都包含着浓淡不一的文化意味。从《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到《离婚》《骆驼祥子》,再到《大地龙蛇》《四世同堂》,再到《正红旗下》,每一部作品都有鲜明的文化意图和文化内涵。

老舍对文化生活和文化心理最为独特而深刻的表达,是对市民文化的描摹和刻画。他塑造了市民群像,表现了传统文化的地方性、生活化与符号化特点。老舍最熟悉市民文化和传统文化,因为熟悉,不但有热爱,还会有反思和批判。从小说《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开始,到《猫城记》《离婚》《牛天赐传》和《骆驼祥子》,老舍对以北京文化为代表的传统文化,都给予了深切的反思和冷静的批判,它涉及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物质的、制度的、礼仪的、风俗的、饮食的内涵。老舍痛切地感受到传统文化对人的生活和生命的约束和渗透,它使生活刻板化,让生命枯萎掉,使在这种文化环境里生长起来的人们变得怯懦、虚伪和愚昧,甚至成为官本位文化的奴仆。可以说,老舍是沿着鲁迅国民劣根性批判之路,将鲁迅批判的社会国民变成城市市民,将鲁迅批判的缺乏“真诚”的“瞒和骗”、自欺欺人的精神胜利法和做戏的虚无党,以及看客的冷漠和无聊,缺少“勇气”的奴才的卑怯和势利,转向批判社会市民的敷衍、苟且、愚昧和麻木,毫无民族意识和国家观念等文化性格和思想病态。

到了抗战时期,老舍在反思传统文化如何制约生活的同时,也发现了传统文化的优秀因子,积极探索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祁瑞宣坚守传统忠孝节义、礼教廉耻,但“不大喜欢中国诗词”,觉得它们“似乎都象鸦片烟,使人消沉懒散”。小说特别写到祁瑞宣无法挣脱传统伦理的羁绊,哪怕到了民族国家危亡之际,他为受困于四世同堂的文化围城而苟安和自责。老舍的文学创作描摹出一幅幅文化画卷,有的舒展,有的紧凑,有的白描,有的浓墨,无一不丰富地呈现了文化作为人的生活方式和情感依托,既分享了文化的福分,也挣扎于文化的围困,甚至还承担了伦理道德的罪孽,如他在小说里所说:“民族要是老了,人人生下来就是出窝老。”如何走出传统文化的窠臼,保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真诚、重情和善良,又拥有现代文化的独立、自由和开放,成为一个真正具有现代文化意识和文化心理的中国人,则是老舍积极探索和殷切期待的。

中国是文化大国,拥有悠久的文化传统,历朝历代都借助文化实现社会的统合。但是,文化也是一把双刃剑,成也由之,败也由之。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发展和进步不仅需要文化的支撑,也要依靠物质的繁荣、科技的发达、政治的清明和军事的强大。小说《四世同堂》塑造了祁瑞全这个形象,他是小说里最有亮色的文化英雄。他逃脱了传统伦理文化的影响,而受到新思想文化的滋养,阅读了“外文的或中文的科学书籍”“想到宇宙的秩序,伟大,精微,与美丽”“脑子也仿佛越来越有力量”。于是,他冲破四世同堂传统伦理的羁绊,勇敢地走向民族战争的战场,成为北平小羊圈胡同青年的榜样。

可以说,老舍从文化生活、文化现实、文化批判展开文学创作,为传统文化催新芽,长新枝,乃至开花结果,是他文学创作的重要内容,也是他的艺术特色。老舍的文学创作充分展现了文化的生活与存在、丰富与复杂、个人与群体、稳定与流动等内涵,显示了中国新文学的大格局,开拓了新文学新领域,尤其是对北京文化和满族文化的开掘和表达,则更显精深。老舍与北平这座城市有着无法分割的关系,他在《想北平》中写道“在我的血里,我的性格与脾气里有许多地方是这古城所赐给的”“(北平的)每一小的事件中有个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北平”。所以,他“不能把这些搁在一旁”,因为“还有一个完整的自己”。

一个地方的文化一旦进入作家的思想心理,成为情感的记忆,必然会渗透进文学创作的字里行间,成为作品中的一片风景,一个意象,一种韵味。可以说,没有北平,也就没有老舍,更没有老舍的京味儿。反过来,没有老舍,也没有现代的北平。所以,老舍写得最多也最为精彩的是那些居住在北京大杂院,生活在街头巷尾,为生计奔波或挣扎,而又粗俗平庸的底层贫民,他们是老中国的儿女,也是中国文化的符号和载体。经老舍的艺术之笔,他们有了文化的烟火气,有了审美的诗意,老舍也有了“市民诗人”的文化桂冠。

白话写作:烧出汉语香味来

老舍的文学贡献是多方面的,特别是对白话的锻造,烧出汉语的香味来,是他为中国现代文学作出的重大成就。他充分发挥了白话表达的简明有力,显示了白话的魅力和劲道。相对文言文,白话文拥有俗白和自由的优势,但它或近乎口语而流于浅显和粗疏,或模仿翻译语而趋向欧化和缠绕。老舍的白话完全摆脱了这种毛病。他继承了文言文遗产,坚守白话作为汉语的本性。在老舍看来,“语言是一代传给一代的东西,不能一笔勾销,从新另造”,虽然“今天的人应当说今天的话”,但是,“语言的系统则有定形,且不易变”,比如汉语的“声音”特点,传统诗歌的音乐之美,在今天的白话文那里,也“逃不出那个圈儿去”,因为“新与旧原是同根,故不能以桃代李,硬造出另一套”。他还特别指出“文字平庸”这个毛病,为医治这个毛病,“读些古典文学著作是大有好处的”,只有体悟到“古典文字的神髓”,才能“创造自己的文字风格”,它不是“借用几个古雅的词汇”那么简单,而是将文言和白话加以“天衣无缝”地融合贯通,才能为白话文“开辟一条新路”。所以,老舍反复强调“古今是分不开的,许多古代语言还活着,当然有一些是没有人引用了,我认为有些新拼凑的东西还不如运用古代的语言好,现代的语言还不能完全替代古代的语言。语言是慢慢发展起来的,不是一刀两断的,不要把它们对立起来,互不侵犯”。他认为,传统文言的好处是“让人念起来简而明,它既简单而又明白,能感动人,人家说一千个字,我们说三百个字就够了,这就是我们的本领”。

老舍文学创作的语言特点,不在于简单直白,而在清楚明晰,有文言的简练和含蓄。他转化文言传统,不在文字词汇,而在句式和节奏,在内在结构和整体形式。老舍悟得汉语的精髓在于“最简练的语言”,“汉语的本质”在“简练”和“含蓄”,简练犹如“机枪似的,哒,哒……”于是,他把“简而明”作为汉语风格。汉语不但简练,而且还有“声音”之美,“让人念起来逻辑性很强,声音很美,这才是好的白话文”。简练、明晰,合乎声调,这样才能使汉语表达“锐利,有风格,有力量”。

老舍的文学创作为现代白话文立了标本,成就了文学经典。《骆驼祥子》就体现了白话的真味儿,简洁而生动,既有生活口语的活泼与生动,又有文言的简练与精醇,一切都是那么平易而直白,自然而纯粹,干净而有味道。“他忽然想起来,今年是二十二岁。因为父母死得早,他忘了生日是在哪一天。自从到城里来,他没有过一次生日。好吧,今天买上了新车,就算是生日吧,人的也是车的……”他叙述人物,简洁明快,让人读得懂,听起来也有声有调。“风,土,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冷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树,哪是地,哪是云,四面八方全乱,全响,全迷糊。风过去了,只剩下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看不清一条条的,只是那么一片,一阵,地上射起了无数的箭头,房屋上落下万千条瀑布。”他描写自然,一个字,一个词,一个短句,如同雨点落在读者心里,清亮干净。小说《断魂枪》的结尾写道:“夜静人稀,沙子龙关好了小门,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着天上的群星,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一笑,‘不传!不传!’”将自然环境、人物动作、心理神态一气贯通,用语不多不少,精准之至,犹如沙子龙的枪法,一挑一个准。相对鲁迅白话的简练和晦涩,老舍白话的简练和韵律,更能体现现代白话的神韵,那种明晰简洁,生动有力,咀嚼有味的白话文。

境界是一种人生高度,是对人生意义的领悟,是对生命形态、生存状态及其道德品格的自觉追求和不断完善。冯友兰曾将人生境界分为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等层次。在我看来,老舍为社会做事不辞辛劳,为文学创作呕心沥血,他做人做事尽显人生境界,恰处在道德和天地之间。

(作者系西南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老舍研究会会长)

2024-09-27 □王本朝 ——老舍及其文学创作的精神境界 1 1 文艺报 content76499.html 1 把自己放在大时代中,写出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