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我刚上大一,对本专业的历史学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对于我这样的农家子弟而言,除了教科书之外,没读过什么杂书,有了更多自己掌控的时间,也没有别的消遣方式,就盯上了图书馆,隔三岔五去借些小说。有次,我在书架上看到一列早已泛黄的书,从中抽出一本《失恋的季节》。这的确比较符合我当时骚动的心境,来不及细看,就赶紧借出来,有种找到禁书的刺激感,回宿舍的路上就开始瞎想里面该有什么情节,等到了宿舍,定下心,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本书叫《失态的季节》。作者:王蒙。这就是我第一次阅读王蒙小说的经历,如今回头想来,里面具体的情节已经模糊。
此后,王蒙先生进入我的视野,更多的是通过电视而不是书本,在《锵锵三人行》里,他以长者的形象出现,却没有好为人师的架子,不是对当下的年轻人痛心疾首,而是展现出了宽容和理解,并以睿智的发言和洞察的眼光,给予我们一点人生经验。
今天论坛的主题是“青年写作的流动与在地”,我就举两个前不久发生在我身边的例子吧。一是,上个月我一个出了五服的堂弟结婚。照例,我回村帮工。在筹备婚礼的时候,碰到了我的一个叔叔,叫长江。按辈分长江虽是我叔,但比我还小几岁,是个“90后”。前几年我写过一篇小说《妄人刘长江》,写的就是他。内容是差不多十二三年前,刘长江20出头,一副流浪汉的装扮,找到我和我说他的人生规划,要建化工厂,要开酒店,要干工程,说的都是我们村周围那些所谓能人发家致富的手段。一顿滔滔不绝下来,我觉得长江的人生目标很远大,只不过有些不切实际。他越说越亢奋,容不得旁人半点质疑,我就只能点头应和。回过头,就问我的母亲老付。老付说,长江脑子有问题了。十多年过去,我和长江在逼仄的农村天井里四目相对,他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大概和我一样,脑海中浮现出过去他的夸夸其谈。长江发福了,戴着眼镜,为人有些羞怯。我们就有了对话。我问,你这在哪上班呢?他说,在镇上的五峰塑编。我问,工资怎么样?他说,四千左右。我问,能按时发吗?他回,能。我说,这年头能发出工资就不错了。不过,长江正考虑去别的厂,现在的厂女工太少,不好找对象。和长江聊完,我碰到堂嫂,她性格直爽,是村里的情报中心之一,谈到长江大龄未婚,一脸鄙夷说道,去年有个女的看上他了,和他说想去他家里住,你猜长江怎么说的?我捧哏道,咋说的?长江说,你来我家住,我去哪里住。
另一个故事是,知道我入选了这次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计划,晚上我和老付去镇上的羊汤馆吃饭。餐馆门口停着一辆收废品的三轮车。去得有点早,五点多,除了我们这一桌,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中年男人跷着腿吃着油饼,大声说,别看这饭馆不大,大老板经常来这里,那谁身价都上亿了,也来这里吃饭。听口音是外地的。这话,自然不是说给我和老付听的,也不是说给饭馆老板听的。他脸对着外面,其实是说给坐在他对面的老婆听的。意思是,别嫌弃我请你来这里吃饭,这羊汤可不普通,咱能和大老板喝一样的羊汤吃一样的油饼,咱坐的位置,也坐过大老板。我坐在旁边,仔细听着,内心五味杂陈,并不觉得这个男的聒噪,只感受到一个男人强悍的自尊心。老婆从外地来找许久不见的男人,男人并不想让女人看到自己的悲苦,一起来喝这碗普通又珍贵的羊汤。
以上这两个例子,长江是本地人,他是流动的。收废品的中年男人,也是从外地流动到我们当地讨生活。
关于青年和创作,我想到9月2日第九次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上,张宏森书记做了题为《青年作家要勇担新的文化使命》的讲话,其中讲道:“中国作协始终向广大青年作家朋友敞开大门,积极搭建平台,着力改善文学生态,希望能让更多年轻人在文学道路上挥洒才华,让属于文学的智慧才华和勤奋努力能够受到应有的尊重、实现应有的价值。中国作协将始终与广大青年作家相伴而行,做青年作家可靠的朋友和坚强的后盾。也希望广大青年作家‘以作协为家’,心无旁骛、潜心创作。相信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新时代文学一定能将高质量发展落到实处、推向高处。”
于我而言,这些年,确实得到中国作协的扶持和关爱,如今又得到支持。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已故的加拿大作家爱丽丝·门罗。在门罗最初开始写作的时候,加拿大文坛的职业化程度很低,出版业也不活跃。1958年,门罗曾向加拿大艺术委员会申请写作项目经费,没有成功。著名如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门罗,在最开始写作时,也是需要帮助的。我们青年写作者,起码比门罗还是幸福的,毕竟这些年我们得到了很多的包容和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