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侗年喽!
进入冬月,侗家的年就开始了。凡过侗年的村寨必然热热闹闹、红红火火,举寨欢庆。
侗年来临之前,寨子里的女人会先大张旗鼓地制作侗果、米花、麻叶之类的传统吃食。说“大张旗鼓”,是因为它们的制作技法虽然不难,却程序繁杂,往往需要由姑嫂、妯娌、婆媳、母女、邻居三五成群地相互帮着加工制作。比如侗果,先要上山采摘甜藤,将之锤烂,过滤取汁,浸泡糯米。甜藤汁水具有酥松与增甜的效用,是糖水不能替代的。然后蒸糯饭、打糍粑,切成方条晾晒,晾干后油炸、穿糖衣,膨胀松软、香甜可口的侗果就制作好了。你尝尝我家的味道,我尝尝你家的味道,客人来了随吃随取,离别时再奉上一包当作礼品。年味也就在家家户户制作这些传统美食的忙碌中,率先流露出来。
要过年了,得把盛装翻找出来。女人的外衣、里衣、肚兜、云肩、围腰、百褶裙、绑腿,以及头上、耳上、身上、手上要佩戴的银饰;男人的头帕、靛染的衣裤、绣花马甲和腰带等等,先检查是否齐备完好,缺下的,或借或买,赶紧补上。然后,将氧化发黑的银饰细细清洗、擦亮,确保节日期间能够穿上漂亮的盛装。不同年龄段,盛装的样式各不相同。那些操劳的妇女,那些粗犷的汉子,那些无精打采的老人,以及灰头土脸的孩童,一旦穿上盛装,就仿佛换了个人,有了昂扬的精气神,脸上、心里就不自觉地有了光亮和欢喜。
过侗年的活动太多了,它不仅是侗家人团聚辞旧迎新的日子,更是民族文化的大展示。
过侗年,不是各家过各家的,而是整村整寨的集体活动。侗语有个词叫“月吔”,即村寨之间相互做客之意。这个节日我村邀请你村,下个节日你村又邀请我村,一出动便是整个寨子的人,宴请也是按户按人共同筹资分担。在群山连绵的苗侗山区,这种交往是广泛的,有联姻繁衍的需要,有农事交流的需要,还有娱乐生活的需要。在侗乡黎平,侗年便是在这种朴素的需求之下,成为当地群众参与最为广泛的一个传统节日。不单是侗族,这片土地上的其他兄弟民族也会被邀请进来共同欢庆,场面十分隆重热闹。
到了侗族新年这一天,各侗族分支穿上属于本支系的盛装。这些由靛染、刺绣、银饰组合而成的盛装,式样虽各有不同,却无一例外的隆重奢华,既是穿在身上的财富,也是穿在身上的历史和文化。不同的盛装组成长长的队伍绕寨而行,有如龙游凤舞,是侗年一道亮丽的风景。
过年必然要祭祀祖先。侗族人的祭祀多为“祭萨”,“萨”即“萨玛”“萨岁”,意为大祖母、始祖母,是侗族地区普遍崇拜的女性神。“未建房屋,先建鼓楼;未建寨门,先设萨坛。”萨坛、萨堂或萨玛祠里供奉“萨岁”,希望她能护佑侗寨风调雨顺、人畜兴旺、五谷丰登、平安喜乐。每年新春和重大节庆日,侗族人都会举行祭萨仪式,以追忆祖先迁徙和创业的艰辛,祈祷萨岁继续护佑她的子民。
在侗年的系列活动中,侗戏在过去是最隆重的戏码,往往一唱就是好几天。20世纪七八十年代,侗家人追逐侗戏的脚步,就像那个时代的人们追逐露天电影的脚步。遗憾的是随着电视的普及,侗戏在这个时代逐渐没落了,许多侗寨都只留下空空的戏台。近些年,政府加强了对传统文化的挖掘与保护,侗戏在年节中又重新被搬上了舞台。
当然,侗家人凡过节,哪能少得了唱大歌呢?寨门迎宾要唱,祭祀敬萨要唱,行歌坐月要唱,喝茶敬酒要唱,比赛斗歌更要唱。“饭养身,歌养心”,热爱歌唱的侗族人民模拟大自然的各种声音,世代积淀形成侗族大歌,其优美的旋律、自由的节奏、浑然天成的和声,体现了东方独特的音乐形态,被誉为“清泉般闪光的音乐”,2009年获批纳入联合国《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侗族没有文字,歌唱是一门传代的大课程,老歌师传教给中青年,中青年又传教给小孩子。歌是载体,传教着人间的基本情感,历史、文化、信念就这样在歌声里代代相传。只要过节,天籁般的侗族大歌就会唱响四野,铜铃般清脆嘹亮的歌声就会环绕着侗寨,让侗寨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大歌声声辞旧岁,芦笙踩堂迎新年。”侗家人大型的节庆活动都以芦笙为贵。“迎来送往,芦笙奏响”,示意着侗家人的最高礼仪;“芦笙一响,脚板发痒”,表明了芦笙在节庆活动中的参与度高。过侗年,斗芦笙是最常见的赛事。参赛的芦笙队在坝上卖力地吹奏,评委则在附近的高山上,看不清参赛的队伍,仅通过聆听声音的雄浑和音调的齐整举旗评判,公平公正,丝毫作不得假。多声部的大歌讲究的是合作,群体奏响的芦笙亦需注重默契,一次次的歌唱与吹奏,磨炼着侗家人团结协作的心性,也将村寨、族群紧紧团结在了一起。
唱了,跳了,接下来就到了吃吃喝喝的时光了,侗族人过年,会欢聚在一起吃合拢宴。合拢宴又叫长桌宴,是侗乡人团聚和招待客人的独特宴席方式。侗家好客,寨里来了客人,家家都想宴请,客人吃不过来,便每户出一个拿手好菜,摆上长桌,合拢起来宴请,于是有了合拢宴。酸汤鱼、腌鱼、腌肉、香禾糯饭、油茶、侗果等侗家特色美食,都是合拢宴常见菜品。现在一些村寨过侗年,还会举行扔猪脚、捉鸭子、抬粑槽、背媳妇等趣味赛事,亦有汇聚侗家特色产品的年货集市。过年,不就是将那一桩桩烟火里的小欢喜,酝酿成一顿丰盛的氛围大餐吗?
说了这么多,也不如你亲自到侗寨来体验一番。又要过侗年啦,你若来,必有热闹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