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出了大凉山北大门甘洛县的高铁站,只一眼,便恍若置身仙境:前方山峰被云雾包裹,若隐若现;右面河流九曲蜿蜒,像一张画布缓缓铺展。
水是万物之母。甘洛河、尼日河等,这是甘洛地区跳动的脉搏,是它的生命之源。每一朵浪花都有自己的梦想,每一条江河都有自己的故事,甘洛河就像一位尊享荣光的智者,因为一座山的加持而愈发清亮,似乎包藏着世间所有的秘密和珍奇,让人神往。
甘洛河之上的那座山峰,便是彝族人心目中的圣山——吉日坡。吉日坡的彝语意为“闪光的地方”或“秤星”,传说它是彝族繁衍的原初之地,又传说吉日坡里生出十二神,十二神在守护着吉日坡。据彝族古籍《勒俄特依》记载:远古洪水漫天地,众多高山峻岭都被淹没,世界仅剩几个山顶。唯独吉日坡,隐约闪金光,给人以希望,由此成为彝族人的精神图腾。
面对圣山的那一刻,我们的目光也变得无比虔诚和清澈。仰望吉日坡,她就像一位身姿曼妙的仙子,一半隐匿在云端,一半玉立在世间。水墨般的云层忽而飘过来,遮盖了她的发梢;忽而又远去,呈现出她简约而端庄的轮廓。
吉日坡之下,甘洛河之上,在白云袅娜升起的地方,梯田层层叠叠而起,每根线条都清晰自然,就像彝族阿妈手上绣的绿锦带,丝毫不拖泥带水,维系着彝族人的多情和温柔。
普昌镇足木村的高山梯田云遮雾绕,自然也有一个很美的别称与之相配,人们称呼它为水墨梯田。梯田之水犹如天上来,自上而下流进每一块梯田,成为自然生态系统良性循环不可多得的一分子。凝视那一汪汪清澈的泉流,它们显然高兴极了,从山顶的森林里汩汩而来,一路弹奏着美妙的乐音。
有山,有水,有田,便是人间好去处。走过新屋,穿过田埂,看着新栽的紫色水稻,人们满心欢喜。当丰收的秋天来临,吉日坡金色的阳光就会照过来,普昌水墨梯田就会成为甘洛的粮仓,满足人们最朴素的生活愿望。
圣山、森林、雪水、梯田、河流……它们组合成了彝族人家生活的调色板,丰富而多彩,就像彝族传统的火把节,熊熊燃烧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就像甘洛河从不停止追梦的脚步,一直向前、向前……
在我们面前,尼日河泛着如玉般的波光,有时候平静得像一面绿镜,有时候却又像是一条奔腾的骏马,在险峻的山谷里暗暗奔流。她用博大的胸襟容纳天地,又挡住两岸的落石飞沙,倾其所有,哺养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临水而居,背靠青山,这便是绝佳的地理位置。似乎为了应和母亲河的心跳,又似乎一直想追寻母亲河的脚步,甘洛县城很长很长,从头走到尾,需要走一两个小时。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众多,每个人的脚步不一样,或者也都想表达自己的故事。
近乡情更怯。走在甘洛的街上,这是一个人青春年少与花甲之年足迹的再次相印与重逢,听着与甘洛分别四十多年后的脚步声,在同行者朱丹枫的心里,甘洛就是心怀天下的养母。在这里曾经当过兵的他,虽然已经不再有芳华岁月,但只要喝过这里的水,心里就永远惦记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长长的尼日河边是长长的甘洛县城,就像彝族绣娘手中长长的丝线,牵扯着甘洛人的情感和生活,编织着过往岁月的一经一纬,讲述着那些烟火人间最平常的家里事。彝家少女初长成,从母亲那里学刺绣,一代一代承继,似乎便成了成长中最重要的事。
彝家最重要的当然是火把节,这可是被彝族人民誉为“眼睛的节日”。它就是心灵的窗户,我们从中既可以窥见先民一路辗转迁徙的艰辛,也可以一展今天尼日河畔彝家人载歌载舞的样子。当然,彝族年也不可错过,因为它是“嘴巴的节日”,面对那些诱惑味蕾的坨坨肉、玛玛菜、老腊肉等,怎么能不抱出一坛自家用纯粮食酿造的杆杆酒,大快朵颐呢?
精明能干的阿西巫之莫是甘洛彝族刺绣的传承人。走过长长的街巷,在一个挂满彝族传统服饰的小店里,我们看见她正手把手教着一个彝族妇女刺绣。一针一线,一言一语,一绣一缝……这实在像极了一种指尖上的舞蹈,甘洛的风土人情就呈现在各种各样的传统服饰上,有帽子,有腰带,有包包,那么美丽,那么逼真。
一团团彩色的丝线放在竹筐里,就像春天盛开的花蕾。那一点绿,代表着甘洛这片青山绿水,万物生长,草木茂盛;那一片黄,象征着甘洛金色的秋天已经来临,丰收在望,五谷丰登;那一团红,不正是火把节燃烧的火焰吗?而那一抹黑,呈现出的则是甘洛的黑土地丰饶,索玛花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