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尾，正是不同类型年度大剧上新之季。11月20日，优酷“白夜剧场”推出《白夜追凶》续集《白夜破晓》。何谓“白夜”？提到这两个字，剧迷们会立刻想起国产网剧牛犊初生的勃兴阶段，脑洞大开兼具人性灰度的黑白双生子探案故事《白夜追凶》成为无数推理剧爱好者心中的白月光，自那时起，“白夜”二字便在剧迷心中打下深刻烙印。

在《白夜破晓》播出之前，大家对于“白夜”的记忆都停留在七年前弟弟角色关宏宇代兄入监的紧张时刻，情意深重又心有千结的兄弟二人命运未卜，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反派势力依然逍遥法外，这一令人牵肠挂肚的时刻延宕竟过七载，背后是创作者坚持等待原班人马的执着初心。有观众戏称观第一季时还是莘莘学子，续上第二季时已为人父母，岁月流转中，不变的是对“白夜”中故事与人物的钟爱，当初的念想已化作一种情结。

但这样的剧迷情结常常是双刃剑，观众胃口被高高吊起七年，此七年间，悬疑剧赛道已成为剧集行业最熙熙攘攘的赛道之一，观众们见多识广，体验悬念和惊险的阈值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面对观众画像的微妙变迁，“白夜”系列的创作者选择了就地添柴、原地重启。

《白夜破晓》开篇的时间背景正是关宏宇被羁押的次日。故事时间与七年前紧密衔接，且坚守本格推理风格。近年来，强调生活流和年代感的社会派推理盛行，相对淡化“案不惊人死不休”的烧脑解谜过程。“社会派”偏写实严肃的风格固然能促使观众反思社会人生，但对于硬核推理迷来说，少了一些传奇性和“头脑体操”的乐趣，此时就让人格外怀念当年《白夜追凶》“奇人+奇案”带来的强烈震撼。

《白夜破晓》信任原IP的核心魅力并加以保留：兄弟二人互换身份、昼夜交替现身的强设定是该剧悬疑感、紧张感和羁绊感的来源，一个又一个离奇的单元案件既凸显兄弟俩各具特色的人格魅力，又引领二人步步接近主情节线灭门大案的真相，适合渴望看到匪夷所思谜题和短时间内多重反转的本格推理爱好者。

保持原味风貌并不意味《白夜破晓》躺在功劳簿上放弃创新，创作者在独树一帜的“白夜”原调中，巧妙地实现了新弦变奏，新叙事要素的加入不至于喧宾夺主稀释前作风格，也避免游离于主调之外显得画蛇添足，恰到好处地构成了对“白夜”系列核心叙事的捍卫与烘托。

首先，新作融入了双生子中弟弟角色关宏宇的个人成长线。在前作中，关宏宇更多展现的是与哥哥迥异的性格特色，与冷静到近乎“寡情”的刑侦队长关宏峰相比，关宏宇是性情中人，个性潇洒恣肆甚至带一些匪气，用流行的人格划分法来说，哥哥是i人，弟弟是e人，哥哥是“淡人”，弟弟是“浓人”。《白夜破晓》在延续上述人设反差的同时，补充了前作中未多刻画的人物弧线，关宏宇在前作中的戏剧行动主要是守护辅助兄长，在一些假扮身份的关窍时刻贡献小聪明和紧张感，新作中他更加深入地学习办案技巧，在个人能力和心智方面有更明显的提升，他的脱胎换骨令人眼前一亮。

其二，虽然“白夜”系列本非“社会派”，但剧中的谜题并非缺乏社会性的孤例个案，创作者与时俱进加入了近年来广大公众关注的普泛议题，如儿童拐卖、虐待动物等，将社会性与高概念的传奇性有机结合，引人关注并反思现实。

其三，在人物关系方面，更多公安同侪觉察出了关家兄弟俩互换身份的蛛丝马迹，而每个重要配角的表现既凸显了他们的个性和价值观，也体现了超越世俗功利与计较的同袍之谊。从完全了解内情的副队长周巡到坚定信任“师父”的新人女警舒桐，从智商超群、默默观察的新角色法医郜君然到性格泼辣、直揭明牌的巾帼队长曲弦……兄弟俩身份的秘密始终作为剧中的定时炸弹，令观众为之悬心；而众人心照不宣的态度，意外呈现出喜感与温情，中和了故事的肃杀底色。人物群像为更高的目标耐心绸缪、事险从权不拘泥于缛节的勇气带来了新的紧张感——帮助兄弟二人隐瞒秘密的伙伴们被戏称为“一条绳上的一群蚂蚱”。

最后，本剧结尾十分大胆，带有强烈的传奇色彩，未囿于现实常规，采用符合情感逻辑的方式解决了孪生子共用身份的终极难题。兄弟俩将身份互换坚持到了最后，弟弟替代牺牲的哥哥活下去，扛起了属于两人的正义责任——“从此世间再无我”。这结局貌似“出格”，实有正气，且兼顾了人情。许多喜爱关宏峰的观众为此意难平甚至抱怨，但悲伤之余，兄弟二人灵魂共融、合二为一的处理，成功为故事的主题添上了一抹苍凉和厚重。

“白夜”系列时隔七年的续写注定伴随着争鸣与情绪宣泄，这样的创作好比逆水行舟，多年累积的期待值让人很难保持观看新剧时的平常心，无论案件的复杂度与严密性，还是结局的悲壮感与反团圆，都必然被置于“老白夜”剧粉们的放大镜之下。而无论剧粉们如何争论，是昔日梦回还是怅然若失，创作者七年磨一剑的身体力行提供了一种打造精品的路径，此夜破晓之后，白夜剧场中的故事仍将不断上演。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