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版:少儿文艺

《长袜子皮皮》:

从未长大的孩子与永恒的童年理想

□徐舒薇

《长袜子皮皮》插图

今年是瑞典儿童文学作家阿斯特丽德·林格伦的经典作品《长袜子皮皮》问世80周年。自1945年首次发行以来,皮皮就一直活跃在全球儿童读者的书架上和童年里。那双颜色不一的长袜、竖得老高的胡萝卜色麻花辫,还有趴在她肩头的猴子,成为许多人童年里难以抹去的记忆。林格伦借助这位“永远九岁的小女孩”,探讨了社会、教育、性别与人性等多种议题。

《长袜子皮皮》诞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欧洲,这个时期的儿童文学作品多倾向于道德规训,注重儿童对规则的遵循,而皮皮却以一种彻底的“不守规矩”形象出现在人们面前,令全世界的读者耳目一新。皮皮是一个典型的林格伦式人物——桀骜、幽默、天马行空。她既像北欧传说里力大无穷的巨人,但同时也保留着城市儿童的那份天生的自由气息。她没有父母管束,家里有只猴子、一匹马和花不完的金币,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生活在一个近似卢梭《爱弥儿》中提倡的不加训导、自己成长的环境中。她古灵精怪、肆意捣蛋,却从不作恶,她排斥学校、拒绝上学,却以自己的方式感知世界,成为生活的“反叛者”与“幻想实践者”。事实上,林格伦本人就是打破陈旧规矩的“反叛者”,她少女时代剪短发、面临婚姻波折却始终独立自主。可以说,皮皮身上有着以林格伦为代表的北欧女性作家突破桎梏、敢于想象的精神投影。换言之,林格伦写皮皮的同时,也是在写那个追逐自由、不被世俗裹挟的自己。

如果说皮皮身上那股子反叛精神让她成为童话世界里的“超人”,那么,这种姿态的背后,实际上隐含的是人们对性别和权力关系的新想象。一方面,皮皮以孩童的姿态挑战了传统的等级秩序;另一方面,皮皮的各种行为也预示了人们对身体、力量与社会规则的重新书写和再次定义。从某种意义说,皮皮的形象是对女性娇气、柔弱等刻板印象的抗议,她既是孩子,又是自给自足的“超人”,她的生活状态预示了一个没有性别束缚、没有既定社会角色的乌托邦式童年。林格伦用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告诉读者,性别不能决定权力,规则也可以被重写。这对当代社会中关于儿童自主权、性别平等、多元评价标准的讨论都具有一定启发意义,这也是为什么一个9岁的孩子在80年后依旧生机勃勃。

许多读者在赞叹皮皮天马行空、桀骜不驯时,往往忽略了她的处境——母亲去世、父亲缺席、独居空旷大屋……但是,皮皮始终自信阳光,保持乐观。她相信妈妈是天使、将父亲的远行编织成国王传奇、把没有大人管束的空房子当作游乐场。皮皮用无限的想象力实现了人生的自洽。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人们,即使没有任何庇护,儿童也能凭借想象力,建造一方永远的心灵乐园。

林格伦曾说:“如果我对皮皮这个角色曾抱有任何特别用意,除了让我的小读者开心以外,那就是——告诉他们,人可以拥有权力却不滥用权力,因为在人生的所有本领中,这或许是最难的一项。”皮皮的存在,是对权力滥用的警示,是对自由快乐的守护,更是对每一个成年人心底未泯童心的温柔呼唤。在成人世界里,皮皮就像是被遗忘的“本我”,是那个不愿被规训的自我原型,她提醒人们在规矩森严的社会中保留些许顽童气息。现在,人们比以往更需要在文学中寻找自由、回归本心、获得慰藉。当我们重新翻开这本书,看到皮皮带着托米和阿妮卡大闹镇子、在自己空旷的房子里随心所欲地生活时,我们其实看到的是每个人心中都想拥有却未必敢拥有的自己——那个可以对一切说“不”、可以在疲惫时做回孩子的人。

80年后的今天,那个赤着脚、乱编故事、手拿金币、拒绝一切说教的皮皮将继续在世界各个角落流浪、捣蛋与发笑,她身上所承载的自由、反叛与天真依旧鲜活。若你见到她,不妨走过去,和她一起倒立走路,或者坐在马背上看一场童话般的落日。那个不愿长大的自己也许一直在那里,等你回去。

(作者系湘潭大学文艺学博士生)

2025-08-11 □徐舒薇 《长袜子皮皮》: 1 1 文艺报 content80434.html 1 从未长大的孩子与永恒的童年理想